這一去就是八年。八年啊,好像什麼都沒變,但很多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
阿慎,阿慎。
這八年你又是怎麼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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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後,延州按察使甘密入京。
甘密,字幽之,京城人士,景禧六年狀元郎,文黨重要地方行政長官,因甘密治下,延州成為新法執行力度最大的地區,民間商貿往來頻繁、薄賦斂、務農桑、修兵具,民風淳樸,百姓安樂。
甘密任延州按察使已五年有餘,每年回京城一次,都會給文慎帶許多新鮮玩意兒。他們二人都是前朝太傅的得意門生,平日裡以師兄弟互稱,關系匪淺。
甘密回京,對于想要廢除新法的舊黨來說不是好事。
當然,對于虞望來說,也不是什麼好消息。
他小時候就煩甘密,老是寫些佶屈聱牙的文章給文慎看,文慎礙于同門情誼,還不得不回信,以至于總會耽誤他好不容易擠出來和文慎一同度過的時間。
甘密比他們年長三歲,尤其在文慎面前喜歡以師兄自居,這是虞望最不爽甘密的一點,所以後來甘密每次從延州回京,都會受到不明勢力的阻擊,那方勢力并不要他的命,而是喜歡燒他帶回京城的邊塞特産。
這次也不例外,他給文慎帶的瓦剌乳酪、哈密衛葡萄幹、女真人參、兀良哈三衛鹿茸全都被一支黑衣刺客劫掠得幹幹淨淨,隻剩一點人參須了!
“今中午吃野山參炖雞、八珍鹿茸煨乳鴿、清炒春筍、紅棗葡萄幹蓮子羹、桂花釀乳酪,你最近查案辛苦,得給你好好補補身體。”
還在清晨,虞望就說起中午的食譜,眉眼間頗有一股得意張狂的神采。文慎從藥罐裡盛出一碗黑乎乎的湯藥,又腥又苦,虞望一口悶了,跟喝粗酒一樣,文慎照例喂一顆饴糖給他。
“……我中午不在府上吃。”文慎看他最近都在乖乖堅持喝藥,最近也沒有什麼過分的行為,便也不在乎他輕輕舔自己指尖這種小事了,“幽之兄回京了,我得去赴個酒宴。”
“他回來了關你什麼事?你又不喝酒,去什麼酒宴?就在家裡吃,不許去見他。”
“子深。”文慎耐心跟他解釋,“他是我師兄,這次還是因我的提議回京,我不能不去。”
“行啊,去可以,帶上我,我還能幫你擋酒。”虞望忽地展顔一笑,跟數日前咄咄逼人的模樣大相徑庭。文慎恍了恍神,脫口道:“不行,你不能去。”
“既然是朝廷命官宴請,我身為正一品大臣,為何不能去?”虞望笑了,随意道,“難不成——我家阿慎真的在結黨營私、密謀要事?”
“子深,你不要惹我生氣,否則我今日晚飯都不會回來吃。”文慎瞬間冷臉,不等他了,起身便出了膳堂。
“哎。”虞望沒追上去,而是捏緊茶杯,笑嘻嘻地說了兩句,“道阻且長,道阻且長啊。”
于熾焰烈火中淬燒過的千峰翠色“咔嚓”一聲碎在了将軍傷痕累累的掌心,窗外立刻有暗衛輕聲落下,帶着白絹和止血粉翻窗而入,單膝跪在虞望身邊幫他處理手掌的傷。
“主上,文大人的馬車去了攬月樓。”虞七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虞望身後。
虞望淡淡地垂着眼,随便嗯了聲。
“前幾日主上交給虞九的那支青蛇箭,今日子時終于查出了一點眉目。”虞七用極低的聲音述職,“那箭杆通體是西北胡木不假,但那箭镞所用的秘銀并不是西北的礦源,柳葉形的镞部内有細孔,孔内所藏的不知名毒藥,其實是從江南地區特有的一種野草中提煉而來。”
“這種草叫誅顔,當地人也叫它青蛇草。”
虞望閉目聽着,臉色越來越沉:“江南?”
“是的,主上。”
“林鶴的繡帕,去查過沒有?”
虞七回:“已經查過了,那方繡帕的确是林鶴的貼身之物,血也是二皇子的不假。案發前一天,二皇子曾召林鶴到别院小叙,兩人發生過争執,但具體原因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