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有幾次的确是在客棧，見她前來立即隐去身形，未曾露面，不讓她有機會再見到他。

他要讓她清晰地知道，修真者和凡人之間存在難以逾越的天塹。

他整日不是療傷修煉，就是處理各種繁雜的事務。

他隻盼她能早些醒悟，莫要再将光陰虛擲在這無望的追尋上。

七日過後，許是終于察覺到他是故意避而不見，少女便再未踏足客棧尋他。

曆經多日被拒，少女已然徹底斷了尋他的念想，沈時臻懸着的心這才落下，心中那縷隐憂也随之散去。

他盤腿靜坐，雙目輕阖，周身的靈力于經脈間徐徐流轉，漸漸沉入物我兩忘之境。

忽而，一道泛着瑩光的傳音符如靈蝶穿窗而入，徑直飛到了他面前。

這傳音符是他給兩位小輩危急時所用，沈時臻不敢怠慢，當即展開。

刹那間，一道熟悉至極、軟糯清甜的嗓音輕輕地漾開：

“仙長……”聲音裡帶着小心翼翼的歡喜，“許久未見，甚是想念。今逢除夕，願您新歲安康，道途坦蕩……”

話音微頓，她又似鼓足了勇氣，有些羞澀地啟口：“我……我包了好些餃子，若您得空能來，願與仙長共度新春佳節。”

雖僅僅隻聞其聲，可那軟糯之音中藏着的絲絲羞怯，卻如同靈動畫筆，在沈時臻心間勾勒出一幅清晰畫面。

——少女低垂螓首，臉頰似被天邊的雲霞暈染，那抹羞意從眼尾一直蔓延到雪白的頸間，如同春日枝頭初綻、嬌豔欲滴的绯櫻。

“砰——！”

窗外突然炸響的鞭炮聲讓沈時臻蓦然回神。

對修道之人而言，幾十年閉關不過彈指一瞬，凡間的節慶向來不入他的眼。若非少女提及，他根本不會記得今日是除夕。

但想到少女第一次在靈佑城過春節，他還是祭出神識，朝着少女居所方向探去。

畫面徐徐展開，隻見少女正與顧千舟笑語交談，而顧千舟正坐在對面，腮幫子鼓鼓囊囊，大快朵頤着少女包制的餃子。

“這樣發傳音符，仙長真能收到嗎？”

“嗯嗯，放心放心！”

顧千舟含糊地應着，咽下餃子後又眉飛色舞道：“瑩瑩姑娘手藝見長啊！這餃子比上次好吃多了！”

少女耳尖微紅，輕聲道：“都是千舟哥哥教得好，我才學得這般快。”

“沈師兄最近閉關，連我都難得一見。”顧千舟撓撓頭，“若是他沒回應，瑩瑩姑娘可千萬别太難過。”

“多謝，我明白的。”少女話語裡透着絲絲失落，卻仍強撐着笑意，“隻是……做了這麼多餃子，總想着仙長若能嘗一口就好了……”

“瑩瑩姑娘，明日要不要一起去逛廟會？”見少女皺眉不展，顧千舟轉而興緻勃勃地提議，“我和師妹準備在城裡玩兩天，聽說靈佑城的春節廟會可熱鬧了！等逛完廟會，我們就要啟程回宗門了。”

沈時臻眸色微沉。

他終于明白為何這築基後期的師侄如此不思進取——整日隻知遊山玩水，連他給的傳音符都這般随意給出，日後能有何大用？

“仙長……也會同去嗎？”少女眼眸倏然亮起，滿是期待。

顧千舟連連擺手：“沈師兄最不耐煩這些熱鬧……”

“那仙長是要與你們一同回宗門嗎？”

“這我可不清楚。沈師兄未曾與我們提及此事。”顧千舟縮了縮脖子，聲音不自覺壓低，帶着些畏懼小聲嘟囔道，“沈師兄平日裡闆着臉時，那氣勢可兇可吓人了，眼神跟冰刀子似的，我哪敢貿然去問……”

少女面露驚訝，連忙擺手：“仙長何時闆過臉，仙長隻是生得清冷些，看上去有些嚴肅……”

急急地為心上人辯白了兩句後，少女小聲補充：“我……我還從未見過比仙長更好看的人呢。仙長待人和善，連我這樣的小村姑都耐心相待……你怎麼能說仙長兇和吓人呢……”

沈時臻微微一怔。明明上回還說他兇顧千舟，今日倒是說他不兇了。

“那你是沒見過扶光劍尊！”顧千舟突然來了精神，“我上次跟你提過的，沈師兄的師尊！那才是世間最好看、最驚才絕豔的修士。百歲執掌望道峰，三百歲便已突破煉虛境！這般天賦與成就，令人高山仰止。我當初便是沖着扶光劍尊的威名，才拜入天洐宗的。”

他的聲音裡充滿了發自肺腑的尊崇。

“那你為何不直接拜扶光劍尊為師？”

顧千舟神情一垮，受挫般歎氣：“扶光劍尊這三百年來，僅收了沈師兄一個徒弟，近百年更是閉關不出……”他耷拉着腦袋，“我想拜入門下，也沒那個機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