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大姐姐,我怎麼了嘛?”小雯毫不怕生,直視她的目光。
祁桑道:“看你穿得不多,這麼冷的夜裡還四處走,不怕冷麼?”
“當然不怕咯,之前沒有厚衣服穿,總是凍傷手腳,如今已經很暖和了。”
她拉過小雯的一隻手,将符紙塞進她的手中:“此符名離火,凡人貼身攜帶便有威懾呵斥小鬼小怪的效用,還能取暖……我便借花獻佛,把它送給你了。”
“啊……”小雯神情忐忑地看向易雲烨,不知要不要收下。
易雲烨撓撓頭:“是我考慮不周,居然讓一個孩子跟着我奔波,還是祁姑娘想得周到。”
小雯接過符紙,揚起一個笑:“那就謝謝大姐姐啦。”
“不必客氣。”
晏淮鶴對易雲烨吩咐道:“召集其他弟子,将所有人聚到一處,普通的靈符對此物無用,分散開來恐會再生意外。”
他伸出手在易雲烨身上輕點了幾下,銀光燦燦的“天衍劍令”随之出現,隻一瞬便緩緩隐去。
天衍劍令尚存,證明這些東西還沒有對他們動手,晏淮鶴暫且放心了些。
祁桑則對小雯道:“不知我們可否去你家暫歇片刻?半夜趕路,我覺得有些口渴。”
“好呀!易哥哥這些符不貼了嗎?”
“不貼了不貼了!”易雲烨搖頭,“我立刻将所有人找來,就在小雯家彙合罷。”
“嗯,有勞。”晏淮鶴颔首。
離厭劍随意動,自行離鞘跟上易雲烨。
小雯上前帶路:“那大哥哥大姐姐,請跟我往這邊走。”
祁桑應了聲:“好。”
村裡忽地吵鬧起來,有人相繼打開大門走出屋子。
在拐了三個彎後,他們停在北邊的院子前。此處較為偏僻,但還算開闊,應該能容納下全村的人。
晏淮鶴在外面單手捏訣,造了個簡易的結界。随後,往角落站着,村民見他這樣,也無人敢上前,隻是低聲和一旁的人交談。
沒等一會兒,易雲烨帶着最後一戶人家過來。
晏淮鶴掃過筆直地站在面前的其他四名弟子,挨個問了下情況,和易雲烨說得差不多。
确認他們身上的“天衍劍令”完整,沒有被控制或調包的痕迹後,轉頭想同祁桑說些什麼。
結果,身後隻有坐在木凳上研究那張離火符的小雯,剛才安安靜靜靠在一旁的人不見蹤影。
因有契印的影響,他會下意識忽視、甚至忘記感知她的氣息,這下,倒讓她鑽了空子。
他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朔蘭印,沒有變淡,所以她沒走遠?
晏淮鶴沉默了片刻,似是想到什麼,朝面前的弟子又拿了一張符紙,而後簡單吩咐了幾句。
祁桑确實沒走遠,她避開人群,走到一口枯井前。那地方似有黑氣萦繞,是魔族的氣息。
手腕上的玉镯變回劍形,她握着劍柄往井口敲了敲,劍氣凝于一點,直直往井底而去。
不消片刻,一團漆黑的霧氣驚叫一聲,從井底竄出,黑霧散開,露出它小巧的身體,模樣像貓,長着兩個尖耳朵,短尾巴,毛發較長,手腳纏着幹枯的藤蔓。
祁桑辨認出這小魔的氣息,像是梁渠一族,可這……這和彥灼的原形怎麼長得半點都不像?
“梁渠族?”
小梁渠獸渾身顫抖,捂着頭,害怕極了,連聲哭喊:“啊啊啊啊——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小魔在此安安分分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求大人饒小的一命!”
“……你一直在此?”
它連連點頭:“是的是的,大人有什麼想問的,小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不用怕,我并非仙門修者。”自己身上的魔氣本來就淡,被晏淮鶴鬥篷上殘留的氣息覆蓋,倒也不怪它辨别不出。
它伸長脖子嗅了嗅,拿爪子抓了抓耳朵:“九葉藤的香味?居然是息岚王印——祖宗大人!喔,居然是祖宗大人!小的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幾十年了,您是專程來救我的?”
“不——”
祁桑搖頭,話還沒說完,便聽它慘叫一聲:“嗷嗚……您若不救救小的,再待個幾十年小的就要餓死了!求您帶小的出去吧!”
祁桑接着被打斷的話繼續說下去:“不是專程。我有些問題想确定一下,不要緊張,麻煩安靜聽我說完。”
“好的好的,祖宗大人您問。”
“此地的幻陣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說來話長,當年小的年輕氣盛,仗着自己可以隐蔽氣息的天賦便打算出來闖蕩一番……”
她不耐煩地打斷:“說重點。”
“此地幻陣隻進不出,小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隻知道應該與那林子裡的淵罅裂口有關。”
“淵罅裂口麼……果真如此。”
這下就知道那片林子裡的幻陣為何不會攻擊他們了,這幻陣原來隻是為了遮掩淵罅裂口的氣息而設下的。
淵罅,乃是天地初開時就存在的混沌之地,其中誕生的、不知名的怪物會不計代價吞噬一切生息,隻為了将天地重歸虛無。
久遠的上古之時,四大禦神感念蒼生苦楚,合力将之封印。
這封印安穩數十萬年,直到萬年前封印出現松動。封印常有破損之處,這破損之處外洩出來進而形成的裂隙坍塌之地便被稱為“裂口”。
祁桑自顧自地喃喃:“淵罅中,擅長幻術的東西很多,但無氣息,又喜成群結隊、變幻人形與人玩耍的倒是隻有——‘蜃’了。”
她一面說,一面将劍收回,轉身欲走。
小梁渠獸急忙跟上來:“等等,祖宗大人!您等等我,帶小的一起走啊!”
祁桑吓唬它說:“和我一處的還有位陸吾的劍修,你不怕被他一劍砍了?”
“劍、劍修?祖宗大人,您是要弄那個修士?那小的确實會拖後腿,可……可大人您千萬不要嫌棄我,帶小的走罷,求求大人了!”說到最後,這隻小梁渠獸甚至撒潑打滾了起來。
她沉默片刻,才道;“……算了,你跟上吧。”
“這就來這就來。”小梁渠獸嗖地追上來,但心底還是對那個修士感到害怕,看了看祁桑懷裡困倦的靈獸,靈機一動,便将身子縮小,想往小熊背後藏。
竹悠一隻靈獸哪裡肯讓魔物鑽它後背去,發出嗚嗚的抗議。
祁桑想了想,問:“要不你去我的‘界’裡待着?但那地方不止有魔氣,還有一道靈鎖。這靈鎖散發着濃郁的仙氣,你要注意避開點。”
界,是境界突破坤輿境後便會随身存在的獨立空間,比起芥子符那些儲物的物件,“界”有個好處便是能藏活物。
仙氣?仙魔之體?
小梁渠獸一時錯愕,息岚王族秘辛,它也隻在梁渠族聽過,傳聞息岚大殿下的生母乃是十四洲修者,所以……
“您、您是枝玉殿下?”
祁桑做出噤聲的手勢:“枝玉已經死了,你眼前的這個人隻是一個無名之輩,清楚嗎?”
“您、您放心,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守口如瓶?倒也不會有人找我……别被靈鎖之氣傷到了。”她将小梁渠獸拎起來,放進自己的“界”中。
她想了想過會兒可能會發生的遭遇,又給竹悠在它額頭上畫了道護體咒符,她能調動的靈氣有限,這咒符作用不大,但應該能保護它待在“界”中不受傷害。
竹悠乖巧地蹭了蹭她的手心,轉眼就進入到她的“界”中,和那隻小梁渠獸幹瞪眼。
祁桑走了沒幾步,就迎上持劍尋來的人,還有他身後的小雯。
這麼快就找上來了,動作還算利索。
她問:“都确認完了?”
“嗯。”晏淮鶴點了點頭,這村子裡并無活人,那些村民都是由某種怪物變幻而來。
祁桑嘴角緩緩勾起一個笑:“那麼,是不是可以動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