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明琇現在除了嘴和眼珠子能動，其他的是毫無知覺。用眼角餘光看了看，面容肯定是看不真切的，但個子是挺高。
“見過仙尊！”聲音裡雖摻雜着一兩分欣喜，畢竟初定人形，無論是哪個祭靈，肯定都是欣喜萬分。但整個聽上去，給人一種穩重誠實的感覺。
“不用多禮，咱們不必講品階那些俗套的。要讓你辦的事情，你們仙君可都交代過了？”睜開眼，也整天隻能望着上方這片紗簾，明天開始她想讓臨月幫着多換幾種顔色的頂幔，這顔色真是看膩了。
“說過了，在外人眼中看來，仙尊是世子的生母，而世子拿了授牃，自然而然是要守住的，否則如那法等之前被收了授牃那般，需苦熬多久？又會冒何等風險？所以仙尊需得盡快恢複了，才能擋在法等去找世子之前，把事情解決了。這沐襄的族長誰做都是做，況且，放眼如今的乾麟大陸，應是找不出比世子更合适的人選。”
席明琇聽過，心裡暗自盤算着，這一套話，前半段是想利用姜婉的私心。事情是席明琇惹出來的，席明琇願意出面解決，省得姜婉再找其他備用手段，姜婉應當是樂意的。後半段其實是說給姜婉背後那人聽，乾麟如今的局勢，諸事皆為至善之定數，說白了就是順其自然、損失最小、煩惱最少。
“如果，你先遇上的是雲傾朝，他如果說要跟着來，不必拒絕。”席明琇思索萬般，也就多囑咐了這一句，就閉上眼睛休息了。
将事情細細安排了，把柳琅安全送出極域，又是五日過去。朔玄回來複命，同時，也把考慮好的決定告訴了席明琇。那就是，祭靈一族定是希望自己強大的，但修不出元星，其他一切都免談。
聽到朔玄的決定，席明琇将近幾十年的思考的方案，慢慢組織了語言，說了出來，“你們祭靈一族空有元息之力，無元息之實，所以就算品階再高，如果沒有一個源頭，讓元息之力往複循環，那麼你們的元息之力，始終是隻有消耗，不能再生，我說得可對？”初遇素玄和朔玄，與他倆的打鬥過程，席明琇後來慢慢複盤過，也叫她想出些名堂來。祭靈的打鬥方式，用席明琇自己能理解的概念來講，就是能量對沖，敵人用的力量大，他們的力量也就消耗大。回想當初他倆輸的時候是突然一下子就輸了，想來，就是這個原因，能量用完了，自然就沒什麼攻擊力了。
朔玄自然而然也想到了，之前和席明琇打過，前些天和法等打，讓他感到痛快，但他内心仍然有些許惴惴不安。雖然太虛訣能擴大祭靈吸收元息之力的範圍和時長，四真丸能提升他們吸收元息之力的含量和品質，又有八珍丹能快速阻滞他們元息之力的流失。可終究，他們還是缺了那個最重要的部分，元星！
“我近幾十年，一直在心裡推演了一個事情……你們可曾聽說過太歲？又叫肉靈芝、聚肉？”席明琇聽不到他們回話，又看不到他們此刻都是什麼表情，推測他們終歸是會繼續等着自己說下去就對了，“這種東西，一般長在常年陰暗潮濕、植被豐厚還有腐屍腐肉多的深土之中。”這句話剛落，就聽見朔玄輕喝道，“你給我坐下！”
“仙尊都說了，自然是盡快找回來，然後再做打算不是麼？”素玄還頂嘴。席明琇被打斷，心裡騰地升起一股煩躁，要知道，她的元星如今并沒有入脈，她能想起這些，費了多少功夫？緊接着，就聽素玄“啊”的一聲，捂着鼻子乖乖地坐下了。
“我總覺得，不論是讓你們殺個把人然後去用别人的身體，或是把那些功息石煉了，這都不是好方法，而且弊端頗多。”一旁的臨月也是跟着搖頭，别人的身體豈是那麼好支配的？功息石煉化……到底是所屬不同，“所以，太歲這個東西，是我覺得最适合元息之力的載體。在我的記憶裡，這個太歲是異于花草樹木和人蟲鳥豸之外的第四種生命體。”
“生命體？”素玄鼻子不酸了。
“不懂不重要，重要的是盡快去嘗試，在姜婉回來之前，你們要根據我們描述，在極域裡找到這東西，盡量要找得多些，因為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成功，多找一些，總能多試幾次。”如果能找到太歲，那麼祭靈要化一條經脈禦形出來，應當不是難事，而祭靈不缺情緒力，屆時凝個元星出來，這整套系統也就勉強算是湊齊了。
“好！”朔玄将席明琇說得這些話靜靜地消化了一會兒，答應下就出去布置了。
素玄也要跟着出去，就聽席明琇在心裡說，“記着，如果找到好看的，先讓臨月試。”看臨月的表情和朔玄略頓了一下的腳步，素玄明白，這是席明琇在心裡對着他們幾個人同時說的。
素玄此時還不明白席明琇為什麼要特意囑咐“好看的”、“先讓臨月試”，當然一月後，他就會明白，而且恨到咬牙。那太歲類似肉，略有彈性，也不滑膩，手感頗為爽利。其形狀也不固定，有的像木樁、但有的竟像一坨爛肉，髒兮兮的。顔色也是多樣，赤者如珊瑚，白者如脂肪，黑者如澤漆，青者如翠羽，黃者如紫金……
一月後，姜婉終是回了駱钺小院，“究竟是誰把法等引過來的？”姜婉一進院子，滿含怒意的責問，便想了起來。
“我們仙尊也想問這個問題，知道仙尊在這兒的，除了我們祭靈，就是你，那個書淨，還有那個什麼世子。仙尊于我們祭靈有恩，那個書淨現如今不知去向，餘下你，還有那個世子，應該問問你才對！”素玄也不讓着她這副嚣張的樣子。
“你什麼意思？”姜婉又急又氣，一路上她心裡滿是幹着急卻無能為力的糟心事，雲傾朝迎上法等，肯定沒有勝算。但是回來給席明琇的元星入脈，現在還差那青萊骨的火候不夠，也不一定有勝算。這濟絡丹幾種材料那麼費功夫，如果這次失敗了，大家又能等幾個百年？就算能等得住，安能知道那些材料得來的還會不會比這次順當？她是真心急，如果沒有法等這檔子事情，多好！
“大概率是書淨透露的，姜婉，你要相信你那個哥哥，他也是聽命行事的？”席明琇出聲了，姜婉的怒氣瞬間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驚奇，“你能說話了？”而後，聲音裡怒氣又盛，“你還有什麼能力恢複了？”上前一把掀開榻子前的紗幔，她總是不信自己！
“除了能說話，也就眼珠子能動。”席明琇斜過目光瞧着姜婉。看見她粗暴地捧了自己的手腕開始診脈，片刻後姜婉的表情舒緩了許多，席明琇說的是真的，确實，她的身體沒什麼好轉。
“如果不成功呢？”姜婉問道。
“你是煉藥聖體，所以濟絡丹交給你，務必給我辦成。元星入脈則交給我，我也不會掉鍊子。”席明琇平靜道。
“掉鍊子？新詞兒！”素玄興奮地湊過來。
姜婉瞪了湊過來的素玄一眼，轉身邊往院子裡走，邊大聲道，“都起來幹活兒了！”
“仙尊，掉鍊子什麼意思？”素玄半蹲在榻邊興緻盎然地又問了。
席明琇把眼睛一閉，低聲轟他，“今兒沒心情給你上語文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