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為點頭,轉身同手同腳往廚房走去。
隔着老遠,葉南星還能聽到小道長在喃喃念着她的名字。
天一觀實在是有些過于貧窮,就算是江無為使盡渾身解數,最後也隻做出幾碗雞蛋面。
葉南星倒是不挑食,粗茶淡飯,也不失美味。
飯後,江無為手腳麻利地收拾完碗筷。擦幹手上的水漬,接起響了許久的小天才電話手表。
“喂,無為啊,我是王嬸,你師傅在嗎?”王嬸的聲音穿透力極強,整個道觀都能聽見。
“王嬸,我師傅出門去了。您找她有什麼事嗎?”
“哎喲,那可咋辦,村裡的姚嬸子今天白天的時候突然去了,等着你師傅上門做法事呢。”王嬸的聲音有幾分焦急。
江無為撓撓頭,傷口處有些發癢。她仔細回想了下,放暑假之前她還見過對方來着。
姚阿婆算是村裡少有的,在那個年代讀過書的女人。她與其她奶奶們都不太一樣。
她總是将長發盤在腦後,穿一身藏藍色的褂子,盤扣扣得整整齊齊,手上捏着一方繡花帕子。
見人便露三分笑,從不與人讨論東家長西家短。
高考完回來的時候姚阿婆還給了她幾個自家種的桃子,對方身體看着挺不錯的呀。
“王嬸,沒事,這事我熟,我一會收拾東西就下山去。”江無為和王嬸約好,就挂斷電話。
她轉身進了庫房,換上白事專用法衣,找出師傅常用的褡裢,将筆墨紙硯等物,都裝進了褡裢裡。
這些都是師傅給人辦事時的常用東西,她們師徒兩這麼多年,全靠給人辦白事賺點生活費,勉強維持生活。
這也是為什麼山下的村民,看到她都很熱情,生老病死這種事誰都逃不開。
收拾妥當,江無為腳步匆匆地往外走去。路過後院時她頓住腳步,望向又靠坐在躺椅上發呆的女人。
江無為想了想,還是招呼了一聲,“葉南星,我要下山辦點事,今天晚上不回來了。你如果困了的話,可以去我屋裡住。”
說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那個我們道觀裡隻有兩個房間可以睡覺,師傅的屋子不太方便讓你住。”
葉南星輕點下颌,“你忙去吧,不用管我。”
江無為也沒空管她,急匆匆地下了山。因她低着頭趕路,沒瞧見朝她招手打招呼的吊死鬼。
吊死鬼也沒在意,她隻是習慣了沖江無為打招呼,數十年如一日。
她看似低頭趕路,其實腦子裡一直在琢磨葉南星這事。到現在她也沒搞明白,對方到底是不是人。
說她是人吧,她又是祖師奶奶的朋友。說對方是鬼吧,但是她看起來和祖師奶奶也不太一樣。
她看起來真實無比,她會吃飯,有影子。
祖師奶奶就不需要吃飯,祖師奶奶隻吃香火。
一路東想西想,很快到了山腳。
王嬸拎着個手電筒等在路邊,隔着老遠就搖着手電筒沖她打招呼。
刺眼的光線晃得江無為眼花,她眯着眼睛靠近。接過王嬸拎着的手電,與她一同往村裡走去。
王嬸是個話痨,隻要身邊有人,她的嘴巴就閑不住。
見到江無為,她開始念叨起來,“你這腦袋怎麼傷了呀。”
“昨天夜裡不小心撞到了。”江無為解釋了一句。
“那你可得仔細些,你這讀書人的腦子可傷不得。”
江無為點頭。
王嬸話鋒一轉,“你說姚嬸這麼好的人,怎麼突然說沒就沒。近些日子好像是沒咋見到她出門,以前她每天都會出門在村子裡溜達的。”
她突然一拍手掌,“哎喲,你說她會不會是,腦溢血什麼的呀,可是也沒聽說她血壓高呀。她家那幾個混賬兒子也沒說個清楚,都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倆人邊走邊聊,很快就到了村西頭姚阿婆大兒子家。
辦喪事的人家,夜裡最是顯眼。
村裡沒有路燈,大部分人家都黑着燈,隻有他們家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守靈的村民們,男人們圍坐在一起打牌,女人們則湊到一塊嗑瓜子聊八卦,熱鬧得像是在喝喜酒。
燒席的大師傅已經就位,在臨時搭建的廚房裡,熬煮了一大鍋綠豆湯,這是給大家準備的宵夜。
姚大看到江無為到了,連忙迎了上來。他是很典型的農村漢子,皮膚曬得黑亮,臉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咧嘴露出一口被煙熏得黑黃的牙齒。
“小江道長,可算是等到你了。靈堂已經搭好了,您跟我來。”姚大說着領着江無為進了姚阿婆生前住的屋子。
說是靈堂,其實也隻是一個停屍的房間。
剛進入屋子,江無為就頓住了腳步。
姚大有些尴尬地說道,“這屋裡的燈不知道咋回事,換了個大瓦數的燈泡,也不見亮。小江道長你将就将就。”
江無為視線在屋内掃了一圈。屋子裡彌漫着一股淡淡的黑氣,這煞氣仿若有實質一般,将燈光擋了個嚴嚴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