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她的乖覺都是裝出來的假象,敢對他下毒手,敢私藏他的短劍,追查他的身份。
裴承聿淡聲道:“祖母為難孫兒了,如今城陽侯府輕易動不得。”
“是喽,太子勢大,你二叔都被逼着向他靠攏。可瑛娘若不是被逼到絕路,怎會原諒我,帶着女兒看我呢……”
老太太強撐一天,終于忍不住戳破幻想。
雲瑛為她治病療養,處處與少時一般體貼,可眸中發自内心的親昵與依戀不複存在。
她是遇上難處,不得不尋求裴家庇護。
可老太太明知如此,卻甘之如饴。
當初陰差陽錯,雲瑛沒能成為她的兒媳,老太太抱憾多年,說什麼也要讓姚雪喬嫁入裴府。
“看來隻能替喬喬尋門親事。”老太太沉吟一會,看向他。
裴承聿眉心跳動,未說好,也沒否認。
李欽的糾纏隻是說辭,太子勢力再大,也不敢縱容城陽侯府到裴家面前放肆。
老太太熱衷說媒,見了姚雪喬不撒手,心裡頭舍不得她嫁到别人府上而已。
見他沉默,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商議道:“你看承澤如何?他娶了喬喬,一來化解雲菁與喬喬的矛盾,二來了斷李欽妄念。他又是溫和體貼懂禮數的孩子,今日抱喬喬回來時,耳垂都快熟透了,連聲向瑛娘道歉呢。”
老太太念叨多年他的婚事,嘴皮都快說破,這會兒倒是半句不提。
裴承聿略作思索,輕飄飄道:“隻怕嬸母那關難過。”
徐敏對丈夫無欲無求,隻一心期盼子女完滿和睦。
裴承澤的妻子今後要與她朝夕相處,她定要選個可心的,看着順眼的。
因此早早看上娘家的侄女,年歲和承澤一般大,出落得風姿綽約,性情更不必說,就等着侄女出孝後登門提親。
老太太想起這茬,擺手作罷。
“時辰不早,祖母早些歇息,孫兒告辭。”
姚雪喬迷迷糊糊中聽見這麼一句,碧紗窗櫥外很快熄燈,伴随着老太太間或的咳嗽與歎息,她沉沉睡去。
在陌生環境下很難睡好,她又有認床的毛病,可是昨日一天心神緊繃,又在裴府花園東奔西走,她睡得深沉。
夢裡居然遇見裴承聿。
在審刑院的大牢裡,暗無天日,一絲風都透不進來。
燭火葳蕤,照在他臉上,依然冷漠冷清,不動如山的雕塑般。
他指尖勾着一片藕粉布料,審判犯人似的看着她:“表妹,你明明有許多手帕,還送過阿洵一塊,為何給我的是你貼身穿過的小衣?”
姚雪喬身穿那晚的寝衣,跪坐在他面前,因身前毫無束縛,羞得縮着身子生怕他看出來。
他款款起身,步步逼近,小衣上的雪花在她眼前晃動。
“你是不是也對我别有用心,和雲菁那幫朋友一樣?”
嗓音泠泠清清,甚是悅耳,卻因語氣不悅有些瘆人。
高大挺拔的黑影籠罩住她,她直打哆嗦,擡起手想從他手中搶過來,一直念叨着:“不是,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衣自鼻尖拂過,幽淡暖香勾起她的羞恥。
她仰起脖子,一手掩住胸口,另一手臂舉得發酸,但就是夠不着。
“你快還給我好不好,我也把短劍還給你。”她情急之下一不留神說出秘密,呆楞住。
眼尾淚痕洇濕,若春花綴露。
他恍若未聞,隻意味深長地看她,手中提着她的小衣,拿她當咬餌的魚兒,忽高忽低,饒有興緻逗弄她。
竟然還放在鼻尖下輕嗅,“很軟,也很香。”
明明是極其放浪輕挑的舉動,可他神态禁欲克制,點漆黑眸藏着鈎子,眉間覆霜含雪,做出來竟極其魅惑。
長指如玉如竹,揉搓那片雪花繡紋,不輕不重,緩緩碾過。
“不還你了,可好?”
姚雪喬的心都快被他捏起來,嗓音軟得發顫:“不能給你,我還要穿的……”
他眼尾勾起笑,但眼神極具侵犯性,黑沉沉壓下來,目光自她雪白的頸向下遊弋,“是了,表妹患有心疾,胸口不能着涼。”
姚雪喬大驚失色,連忙捂住散亂的衣襟,指尖随胸口起伏不停。
可他視線緊追不放,和坐在澄明堂看向碧紗櫥時那樣銳利。
他說審刑院有醫術高超的大夫,要派來給她看病。
她拼命搖頭,身子往後縮,焦急道:“沒有,我沒病,就是想教訓裴雲菁一下。”
“我裝的,一直都是裝的。”
一縷縷梅香自他袖中盈出,纏繞她的呼吸。
他冷淡地呵笑,按住她退縮的肩膀,緩緩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