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襲冰藍海棠紋襦裙,臂間挂着月白披帛,清雅脫俗。
隻是挑選首飾時犯難,老太太見她略顯素淡,命春桃拿來一對紅瑪瑙耳墜。
與趙洵送她樣式的大差不差,她心頭一緊,可春桃已替她戴上。
也罷,男賓女賓分開坐席,沒什麼可擔心的。
雲瑛和老太太見了,相視一笑,囑咐春桃等人随行伺候,不可馬虎。
姚雪喬問過雲瑛,為何同意她參加,雲瑛便将老太太的打算如實告訴她:“今日亮相過後,你便是裴府名副其實的表小姐,李欽膽敢多看你一眼也要掂量自身分量。”
依仗裴府門楣,她再也不必忍受高門纨绔肆意惦念,有了反抗的底氣。
姚雪喬受老太□□惠,臨走時跨過門檻,又提着裙擺跑回來,垂着濕漉漉的眼睛向老太太道謝。
老人家滿目慈悲,揉了揉她的手掌,“喬喬也想讓我這老東西掉眼淚不成?”
姚雪喬破涕為笑,收住眼淚。
入夏後,馬車裡擺放冰鑒,清涼舒爽,竹簾掀起,熏香清爽,緩解身心的燥意。
裴雲莘得知要赴宴,心中不樂意。
可聽裴雲菁說閨中密友,杜貴妃之女八公主今日也要去東宮赴宴,她一掃郁色,迫不及待坐在馬車中。
案上擺着櫻桃糕和玫瑰茶,香甜可口。
她靈光一閃,忽然扶着車門探出身子,朝不遠處高大駿馬上的人喊道:“哥哥。”
日光斜斜打在男子眉目上,泛着金光,愈顯深邃,遠遠看去隻見器宇落落,儀望甚偉,教這夏日絢爛光芒也輸上三分。
姚雪喬踩上兀子,不上不下站着,聞言稍稍回頭,屈膝點頭緻意。
怎麼不是裴承澤?
她納悶,裴雲莘已經替她問出來:“二哥哥呢?”
“徐家的人到京城了,你二哥哥抽不開身送你們。”
昨晚城外來信,徐敏的兄長即南郡徐家老爺前往幽州赴任,途中經過京城順道登門拜訪,竟比預期早一天到達。
因此裴承澤今日清早便去京郊驿管等候,晚些時候請舅父一家到裴府做客。
裴雲莘願意出門遊玩,裴承聿喜聞樂見,哪怕從裴府到東宮不過兩盞茶的功夫,他也命人精心準備好茶水點心。
“雲莘不想見到哥哥?”裴雲莘沉默内斂,他總會刻意逗她。
隻是他永遠寡淡的一張臉,喜怒不顯,倒令裴雲莘疑心說錯話害他不悅,忙道:“我隻是過于高興,姐姐也是高興的,是不是?”
姚雪喬幹巴巴站着,迫于裴雲莘的目光,輕輕點頭:“自然是喜出望外。”
唉!
她暗暗歎道,錯過今日,不知如何能見到裴承澤。
裴承聿勒馬靠近,囑咐裴雲莘乖乖坐好,目光落在姚雪喬毫無喜色的臉上。
她紅唇微張,意欲解釋,可竹簾很快放下,隻好将話咽回去。
一路無話。
東宮門前已經停着數輛華蓋馬車,交談歡笑聲此起彼伏。
待裴承聿親自握住裴雲莘,送她落地,跟在他們身後的姚雪喬瞬間吸引所有人注意。
高談闊論戛然而止,諸人暗暗垂頭,不動聲色用眼神交流。
自李皇後逝去,太子被一直養在皇帝膝下,他得天獨厚,看不起其餘兄弟姐妹。
長安公主是繼後獨女,也總是高高揚起頭顱,看不上才學不如她的太子。
兄妹倆素來冷淡,可皇帝格外寵愛長安公主,太子隻好僞裝成關懷妹妹的好兄長,一來二去,滿京城都認為太子與長安公主兄妹情深。
太子妃見到裴雲莘,滿臉挂着笑,手邊空出的位置正是留給她的。
“許久未見雲莘,看着又長高一些。”
身側侍女呈上檀木托盤。
太子妃親手取來一串璎珞,珠玉光華奪目,尤其是綴着的紅瑪瑙,與寶藍色青金石交相輝映,鮮豔明亮。
裴雲莘低頭摸了摸,“謝謝舅母。”
每回登門,太子妃都會送些珍寶首飾,一來做給皇帝看,太子疼愛長安公主一雙兒女,但最主要的還是想借此拉攏裴承聿。
尋常錢财美色打動不了他,唯有從裴雲莘身上下手。
清冷疏離,高不可攀的晉陽郡王,唯一的軟肋是親妹妹裴雲莘。
裴雲菁熱衷捧場,仗着是太子妃未過門的兒媳,活潑得像在自家一樣,“太子妃有心,紅瑪瑙靈秀可愛,雲莘很喜歡呢。在座各位也都氣度高華,所佩首飾珍貴不菲,可我放眼看去,竟沒有一顆成色好過太子妃送的這顆。”
太子妃笑了笑,“你這孩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東宮藏了多少珍寶,還不都是仰仗陛下恩賜。年前外邦進幾箱珍寶,各大王府勳貴都有份,賞給你們裴家的隻多不少呢。”
皇帝眷顧裴承聿和裴序,賞賜繁多,裴雲菁見過的珍稀珠寶不知凡幾。
“再多也越不過太子的。”她擡起笑靥,哄得太子妃心都軟了。
許盼兒附和道:“聽說這瑪瑙是陛下念着太子和鄭王接待使臣辛勞,特意賞賜的。今日托太子妃的福,我等也是長見識了。”
姚雪喬耳垂滾燙,恨不得摘下耳墜,塞在嘴裡不讓人看見。
趙洵送她時,确實提過一嘴,這是陛下禦賜的紅瑪瑙,他特意向鄭王讨來的,連最受鄭王寵愛的姬妾都眼紅。
耳上這對無論從樣式還是成色,都與趙洵送的别無二緻。
許盼兒和裴雲菁相視一笑,目光若有似無落至她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