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鹜正在調整角度。
他的打法很讨巧,純粹是在俱樂部現學現用,偷師來的。
論球技,他當然比不上紀凱。但紀凱自恃寵能力過人,分數一高就掉以輕心。
這也是他的機會……
齊鹜知道自己是個天才。
在學校的時候他就知道,課本上的東西他一翻就會,懂的比高年級多得多,幾次被校長詢問要不要跳級。
齊鹜的心思不在學習上,他不參加學校的活動,經常翹課出去打工,因為攢獎學金留了幾級。
比起在學校按部就班學習,他更喜歡自學。
譬如此刻。
齊鹜俯下身,黝黑的眼睛盯緊面前的彩球。
他的大腦飛速運轉,不斷模拟、建構可能出現的路線,又排除錯誤選項。
斯諾克的技巧有很多。
很多人拘囿于“技法”,熱衷炫技,但實戰和紙上談兵總歸不一樣。
目标球不會按照經典球局一般分布,各種技巧也存在一定的“感覺”。
齊鹜的直覺非常敏銳。
感覺是玄之又玄的,偏偏在賽場上,感覺最重要。
齊鹜也擅長複刻這種感覺。
就像他時常覺得自己的生活似乎早有人安排好了路線,暗中觀察着不斷引導他走向“正确”的道路。
而他就是那個被劇情不斷推動的“NPC”。
現在,齊鹜的直覺告訴他,他會赢。
他肩胛骨到後背繃緊了,如同一張滿月的弓。右腳錯步,壓下身體重心,上半身下伏,穩住身體,整個人像蓄勢待發的豹子,肌肉線條流暢而有力,力量感十足。
握住球杆的右手緩慢挪動,以手肘為中心,鐘擺似的調整角度。
齊鹜盯緊的是被彩球擋住的黑色球。
黑色球表面反射着燈光倒影,虛虛連成一點,在他的視線裡無比清晰。
一陣微涼的觸感忽然襲來。
齊鹜的心一跳。
像是水滴落在身上,又像是溫柔的手輕輕拂過,可大腦又告訴他這種感覺是幻覺。
錯覺?
可齊鹜分明感覺,他的五感比方才更加清晰,恍若籠罩在世界上的薄紗被掀開。
因而,齊鹜很輕易地察覺到了角落裡投過來的視線。
稍一錯眼,就對上一雙漆黑水潤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正專心緻志地盯着他,唇瓣微動,嘟囔着什麼。
似乎是沒預料到自己的轉頭,那人瞪大眼睛,緊張兮兮地眨眼,睫毛不斷扇動,試圖錯開他的視線。
眼底也莫名變得水潤,在燈光的映照下,簡直像含了一汪水。
很是受了一番驚吓。
是他……還是……?
第六感告訴齊鹜,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可那種感覺實在微妙,換個人來可能都無法發現。
但齊鹜相信自己的直覺。
縱然再次俯身校準方向,他也不由自主地分了一絲心神。
齊鹜覺得那不是錯覺。
他甚至感覺,面前的黑發少年就是為他而來的。
思忖中,齊鹜送出球杆。
白色球滾動起來,循着他假定的方向,撞在庫邊,以一個十分巧妙的角度繞開遮擋球,力度未收,迅速滾動着撞向前面的黑色目标球。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嘭。”
包間裡的人大氣不敢喘,一雙雙眼睛都盯緊了球桌。
黑色球掉入球袋。
不遠處的紀凱咂了咂舌。
繼而,齊鹜推出下一杆,手背繃出明顯的青筋,不假思索一般。
每一球的角度算不上絕對精準,晃悠悠地,竟然也能無比驚險地抵達目标點。
“他X的……”
紀凱臉上輕松神情不複。
他難以置信地直起身,探出身盯着球桌,試圖尋找齊鹜有沒有什麼小動作。
然而球桌上的人動作精确又标準,每一杆都有驚無險。
比分迅速追回。
紀凱坐不住了。
程誓也有些訝然。
他“咦”了一聲,直起身子。
這人竟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調整狀态,甚至比方才更好。
難道他要賭輸了?
齊鹜暗自納罕,回想了一下這個惹到了紀凱的人的名字。
好像叫什麼……齊鹜?
程誓也咂舌。
怎麼又姓齊?難道他這輩子跟姓齊的人杠上了嗎?
程誓擰眉,并未細想。
雪枕聽見旁邊的女生呼吸聲沉了一瞬。
他送去一個眼神安撫,讓對方不要太激動。
比分拉回來了。
顯然龍傲天的勝利幾率很大。
而且,雪枕在收拾球袋的生活,也順勢檢查了一下球桌,确認了一切正常。
紀凱沒有在這上面動手腳。
可惜了。
炮灰碰見龍傲天主角,總是輸掉的命。
雪枕按住激動的886,讓它老老實實呆在自己身邊。
龍傲天赢了,他也可以擺脫一會程誓,盡管時間不長。
如果是還在反派部門的時候,雪枕并不排斥和同為炮灰的NPC接觸。
但程誓這個人,得寸進尺,他總疑心要是不明确拒絕,對方甚至想搬到他對面去。
尤其是,在這個任務世界雪枕還有一個糟心的身份,跟着母親嫁入豪門的拖油瓶。
雪枕一點不懷疑隻要有機會,唐賈就會把他送去讨好合作方。
這對反派還是太超過了。
雪枕接受的是攻略龍傲天的任務,不是綁定了什麼花卉網站系統。
一輪一輪過去。
球桌幾乎清空,比分也越拉越大。
齊鹜表情不變,卻呼出一口氣,襯得紀凱臉色鐵青。
最後一顆紅球骨碌碌地滾進球袋裡,雪枕給龍傲天加上最後一分。
齊鹜赢了。
紀凱扔掉球杆,球杆砸到地上,發出“咔嚓”一聲的脆響。
他竟然輸了。
紀凱臉色紅白交錯。
跟班觑着他的臉色,正要開口,程誓站了起來。
他還沒忘記今天出現在這裡是幹什麼的。
“結束了。”
程誓大搖大擺地走到紀凱面前,不甚在意地瞥了幾眼神色依舊淡漠的齊鹜。
他轉頭看紀凱,假模假樣地勸慰:“好了,就是一次切磋,臉色這麼差幹什麼。”
紀凱嘴角抽搐。
說這話的要是旁人,他早發飙了,偏偏程誓也是乖戾的主,脾氣甚至比他還暴躁。
今天,程誓大有維護那個窮小子的想法。
紀凱不知道程大少爺抽什麼風,是聽了小男朋友的要求,還是想在人面前逞威風,竟然如此惺惺作态。
他聽得反胃,可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
再看那個窮小子,居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這也是紀凱最憤怒的點。
一個窮小子,到處做兼職,竟然也有膽子看輕他!
不是故作姿态,而是天生如此,好像自己就是地上的泥點,沾到衣角都嫌惡心。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