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碰巧在山上捉的。”徐霁道。
“你看你,來大姑家還拿什麼東西啊。留家裡給你們兄弟姊妹補補身體多好。”徐大姑嗔怪道。
“家裡還有的。”徐霁道。
“你就會哄我,山雞哪能随便捉到。”徐大姑也是在村子裡長大的,最困難的那幾年,村裡人成群結隊的上山找吃的,野味也沒少抓。後來那山上剩下的野物都快成精了,一是數量稀少,二是跑遠了,等閑再難捉到。所以侄子說這兩隻山雞是碰巧捉到的,徐大姑也沒懷疑。
當然徐霁也沒說謊,自從家裡的雞生蛋速度加快之後,徐翠香就加大了養殖規模。由原來的七八隻變成現在的二十幾隻,雖然才養到半大,但因為有徐霁時不時從山上捉到山雞和兔子,家裡肉蛋還是不缺的。
“爹娘讓我拿過來給大姑你們補補身子。”徐霁索性把鍋甩給了徐大江他們。
聞言,徐大姑笑容燦爛了許多,自己弟弟弟媳惦記自己,她咋能不高興呢?“行,中午大姑給你炖雞吃。”說着就指揮小軍把兩隻山雞的翅膀綁好,别讓它們給飛了。
進了屋,徐霁擡頭張望了一下,沒看到姑夫張建軍的身影,“大姑,姑夫呢?”
大姑給徐霁倒了杯水放在桌上,聞言繼續笑道:“在屋裡呢?昨天睡得晚,早上就沒醒。現在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叫他起來吃飯了。”說着徐大姑就走進堂屋一邊的屋子。
門虛掩着,所以徐霁能聽清楚徐大姑溫柔的叫姑夫起床的聲音,以及姑夫張建軍類似小孩子鬧脾氣不肯起來聲音。
看着一旁小軍習以為常的從廚房端來給姑夫留的早飯,徐霁擡頭望着幾乎是家徒四壁,房子還是幾十年前的土坯房,突然不敢想象這麼些年大姑一個人又要養四個孩子,又要照顧小孩子一樣的姑夫是怎麼撐過來的。
“小華哥不在家嗎?”張小華是姑夫張建軍的大兒子,比徐霁要大個幾歲。但因為是徐大姑一手帶大的,小時候跟徐霁他們關系倒是親近。
“哥他過完年就跟村裡人一起出門打工了,說是過年才回來。”一旁的小軍回答道,然後擡頭看着徐霁道:“哥,我不想讀書了,我想跟我哥一起出門打工。”
徐霁驚訝,“可你不上高中了嗎?”
小軍低着頭,“上高中幹啥?這麼遠還得住校,學費又貴!哥你都沒考上大學,我肯定更考不上!”說完,小軍才意識到不對,忙擡頭看着徐霁道:“徐霁哥,我不是那意思!不是笑話你,我,我是說我腦子本來就不是學習的料,我。”
看着小軍慌忙解釋的樣子,徐霁搖了搖頭,“沒事,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想問大姑知道嗎?”
聞言,小軍看了大姑姑夫的房間那邊一眼,突然洩氣的塌了肩膀,“我跟我娘說了,可她不同意。說是家裡有她呢,不用我操心,可是!”小軍突然擡起頭,紅着眼道:“哥他又不在家,我去上學,家裡就我娘一個人。我爸身邊基本上離不開人,她又要幹地裡的活,又要抽空去鎮上賣菜,還得供我讀書,一個人咋行嘛!”說着說着,小軍的眼淚都出來了。
小軍擡起手臂用力的擦了擦,紅着眼道:“我都聽說了,村裡人去南方打工,十六歲就能進廠,一個月少說也有三四百塊錢。包吃包住的話一年就能攢三四千塊錢,我和我哥加起來就有差不多八千塊,就能帶我爹去省城或者首都大醫院去看病了。”
“到時候,如果醫生說我爹的病能治,我和我哥就掙錢給我爹治病。要是醫生說治不好,那我們就攢錢蓋房子。有我哥和我在外面掙錢,娘她隻要在家照顧爹就行了。”說到最後,小軍還稚嫩的臉上還帶着一絲憧憬。
小軍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徐霁此時無比清楚這一點。這孩子正試圖用他那還不甚寬廣的肩膀挑起家裡的重擔,而且這條路是他目前所能夠得到的最靠譜的。
恐怕在對方心裡,無所謂吃不吃苦,重要的是能看到未來生活的希望。有希望與盼頭,年輕人就不吝的努力去實現。
沒等徐霁開口說話,徐大姑就帶着已經穿戴整齊的姑夫從屋子裡出來了。倆人的對話就此打住,小軍連忙低頭揉了揉臉,争取不讓徐大姑看出來。
徐霁也看向好久不見的姑夫。
如果不看神情,姑夫張建軍就是正常中年人的模樣。或許因為長期呆在家的緣故,比尋常這年紀的人還要顯得年輕一些。但對方臉上天真的表情卻處處給人一股違和感。
徐大姑一邊招呼姑夫吃早飯,臉上帶着笑,看不出來一絲愁苦的樣子,“對了,徐霁你來是找小軍玩的話。你不用管我們,你們該玩的玩。待會我把你姑夫帶到鎮上去,中午想吃什麼,姑給你從鎮上帶回來。”
徐霁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姑夫認真喝粥但還是不小心灑出來許多的樣子,道:“大姑,能不能讓我給姑夫把把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