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告訴薛天守,這可能是樓克與段焉最後相處的時光了,這種場面以後不會再有,不用往心裡去。
所以他最終沒有過去,但他也沒走,就這麼陰沉着臉,滿身戾氣地看着。直到那對小情侶走遠,看不見了,他才收回視線擡腳離開。
段焉這邊,她有些意外地看着樓克:“你的意思是,”
樓克急于知道她的決定,馬上補充道:“我保證,一切都與領了婚契書一樣,我們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
“我唯一沒有把握的是,我不知道你有多喜歡孩子,能不能接受一輩子沒有孩子的生活。”
樓克沉寂幾天後想到的辦法就是,他們不舉行訂婚儀式,不舉行婚禮,不在乎那張婚契書。私下住到一起,像以前段焉借住在他家一樣,隻不過這一次他們要像真正的夫妻那樣生活。
在外人眼中,他們是室友,是一起成長的同學,是大類研究院的同事,而私下他們會以夫妻相處。
隻要他們不在外面做出親密舉止,不生孩子,十二條也不能拿他們怎麼樣。
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們不能有孩子。新律法規定,孩子可以生下,但會成為違法證據。
就算他與段焉生的孩子有一半機率是黑瞳,但基因檢驗一測就知道孩子的母親是誰。
也就是說,隻要末等種生下其他三族的孩子,孩子的父母會被判刑關起來,從而失去孩子的撫養權,甚至再也見不到孩子。
樓克其實沒那麼喜歡小孩,他少年時甚至動過一輩子不要孩子的想法,因為他的父母太忙了,他小時候自己守着一個大房子,很孤獨。
後來,薛天守來了才好些,但那時他早已過了幼年期,所以,童年時期缺少父母陪伴的創傷還是留下了。
再後來,他選擇了與父母同樣的工作,也成為了一名,上了項目就不太有個人時間的主導科研者。
他又想,如果日後有了小孩,他會不會步父母的後塵。
當然,随着年齡的增長,以及想要與段焉成立家庭的渴望,讓他覺得,也許不用那麼悲觀。他的父母從沒意識到他小時候的處境,而他是淋過雨的,不會讓自己的孩子落得同他一樣。
如今,情況有變事發突然,整個帝國改了星律,他唯一能想出的辦法隻有這個。
但他不知道段焉會怎麼想,能不能接受。所以,要把所有細節、利弊都提前說與她聽,讓她自己下判斷做決定。
段焉的瞳孔變焦、轉動,她在思考這種可能性。
但她發現,她根本無法理智的多方面的來考慮這件事的可行性,因為有一種隐秘的快樂正在吞沒她。
她好像一個絕望的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她得救了。
就算段焉再遲鈍,這一刻她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心。她喜歡樓克,不止是利用與算計,她真的愛上了他。
這些日子以來的絕望與痛苦,在此刻終于得到化解,新的希冀從心底升起。
她說:“我能接受,相比能一輩子與你在一起,我并不在乎有沒有孩子。”
樓克深深地望着段焉,動情道:“我也一樣,隻要在一起,什麼我都不在乎,什麼代價我都可以付出。”
兩個人眼中同閃着淚光,這一刻,好像那令人窒息的嚴苛的十二條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兩個人在工作區吃了午飯,一開始樓克還會忘記要避嫌,還是按照往常的習慣給段焉倒水,拿餐具,拿飲料。
段焉提醒了他好幾次,樓克心存僥幸:“在科研區不用吧,都是同事。”
段焉可沒有他那麼天真,有時候同事反而不如外邊的陌生人。
再者,段焉知道樓克身邊有薛天守的人守着。她雖不清楚在國議上,薛天守對新十二條的頒布起到什麼作用,但她想一切像以前那樣,留在樓克身邊,不分不離。
這麼多年,薛天守隻是不讓她嫁給樓克,并沒有讓她離開樓克。
忽然之間,因為新的律法,好像她與薛天守之間最大的不可調和一下子解決了。樓克不會娶她了,他們一輩子都會以薛天守能接受的方式相處。
但還是要注意不要惹到他,他偶爾是會亂咬的。不能像前幾年那樣,再給他把她叫過去踩斷她指骨的機會。
在這些對未來的判斷與決策中,段焉還存了一個想法。
如果她一直保持着分寸與低調,在薛天守派來看着樓克的人面前與樓克保持距離,像朋友一樣相處,這樣如果薛天守覺得還是不行,還要出手,那就說明少帝說的都是真的,她要做好與樓克分别的準備。
與剛剛明白自己心意的心上人分離,當然是痛苦的,但薛天守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這七八年來,她一直都在走鋼絲,偶有走錯的時候,就會在心理上或身體上受到驚吓與傷害,且過後她并不是每一次都知道自己錯在了哪裡。
像最吓人最厲害的,手指折掉的那次她就不知道。
她當時真的吓壞了,以為他要無聲無息地弄死她。當她托着手腕離開英山公館的時候,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這些年,在薛天守面前,無論她表現得多冷靜、多不卑不亢,她心底都對這個權勢滔天的男人又怕又怵。
所以,她與樓克不擺宴不領契書,出了家門就一副普通同事的樣子,到底能不能過關,段焉也很想知道。
樓克想到的對抗新十二條的辦法,無疑是一次對薛天守底線的試探。
思考過這些後,段焉并沒有順着樓克,她隻一句“特殊時期,還是謹慎些好“,樓克就聽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