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回淵不是第一次想問她這個問題。
這些年,他總是在想,他到底哪做錯了,她為什麼要和他分手,他到底要怎麼改。
他不敢去問,怕得到一個“不愛”的答案,隻能拼命找自己身上的缺點,找出了他所認為的許許多多,把這些秦映不喜歡的行徑通通丢掉。
他在這五年自欺欺人地做了許多改變,幻想有一天能夠鼓足勇氣去找她,給她一個全新的自己。
卻沒想到等終于再見,她卻已愛上了别人。
秦映看着他眼裡翻湧的濃烈情緒,垂下眼:“你醉了。”
長睫發顫,像受了驚撲騰翅膀的蝴蝶。
沈回淵的手指插入她的頭發,幾乎壓着嗓子吼出來:“我沒有!”
怒吼聲吓了秦映一跳。
他再不會比現在更清醒了,趁着酒精,趁着月色,趁着花香,他終于對她說出這輩子都不敢說的話,也是給自己五年執念一個交代。
“你告訴我,我錯在哪。”
沈回淵聲音發顫,死死扣着她的頭,着魔了般,眼淚難以抑制地從眼角滑落。
秦映愣住,這是她第一次見他哭,“我都改……隻要你說,我一定會改。”
他說:“求你,别不要我。”
他啜泣着,秦映看着他的眼淚,心裡止不住抽痛,想伸出手替拭去他眼邊的淚。
可她的手沒有她的臉那麼好看,剛伸出來,就怕上面的厚繭刮疼他,一時停在半空。
沈回淵卻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唇邊輕吻。
後來很多年,秦映再回憶起這一幕,都覺得難以想象。
他把自己的自尊踩在腳下,近乎瘋狂地祈求她的憐愛。
他像個折節的神明,硬生生把自己逼成卑微到俗世裡的塵埃。
秦映就會覺得,自己真不是個東西。
秦映伸出另一隻手,以對方難以察覺的速度砍向他的後頸。後者話剛說到一半,就阖上眼,倒在秦映肩頭。
秦映深知此處人多眼雜,擔心有人上廁所被看見,扶着他坐到花園深處一座長椅上。
她的眼神鎮定得可怕,摸摸他的上衣口袋,又摸摸褲口袋,總算從裡面掏出手機。
正要用對方的指紋解鎖,卻發現自己的大拇指誤觸屏幕,率先解開了。
秦映好像明白什麼,有點不敢相信地又關掉手機,再打開。
用自己的手指摁向屏幕。
“哒”一聲,手機開鎖了。
秦映怔住,原來這麼多年,他錄下她的指紋,從未删除。
她鼻子發酸,假裝不知道這件事,快速翻開通訊錄,找到方佑的聯系電話。
沈回淵醉成這樣,現在又被自己打暈,她就是再冷血,也總得找個人來接他。
剛一接通,那邊便不聽她說話,火急火燎道:“沈總,您到底去哪了,這有個會一直等您,您也沒跟我說啊。我實在沒辦法就給取消了,您要是——”
秦映冷聲說:“是我。”
對面的聲音戛然而止。
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勁,方佑态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帶着歉意對秦映說:“實在不好意思秦小姐,既然沈總在您那裡,我就放心了,我這邊什麼事都沒有,你們玩得盡興。”
說着就要把電話挂斷。
“……等等。”
秦映攔得快,在他挂斷電話前出聲,“你來接一下沈回淵吧,他喝多了。就在斯坦福大學附近的這家墨西哥牛排餐廳。”
“啊?”
方佑驚呼一聲,很顯然不相信。他們沈總從來都是非必要場合滴酒不沾,怎麼可能在外面喝醉酒呢?
除非……兩人“玩”得真是夠盡興。
他不知不覺又想歪了,直到電話裡秦映咳了聲,才回過神:“好的,秦小姐請稍等,我這就來。”
秦映歎了口氣,總算挂斷電話。
此刻,世界一瞬間安靜下來,秦映扭過臉,靜靜看着沐浴在月光中的沈回淵。
突然湊近,偷偷打量他。
有多久沒有那麼仔細地看他了啊——秦映感歎,這才發現在那張清俊英朗的臉上,已經生出了一絲細小的皺紋。
這一處主要集中的眼部,他眼睑脂肪極薄,又總愛皺眉,于是皺紋就順着他的卧蠶一路滑下,不笑時也看得明顯。
按理說,他才三十歲,這個年紀長皺紋,是不應該的。可又不難想象,他作為一個大企業的總裁,整天打理這麼多瑣事,勞心勞累以緻老得快,也确實沒辦法。
加上還有她這麼個不省油的燈。
秦映看着那皺紋,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男人似有所察覺,微微一動。
月色照在他臉上,像是為他周身渡上一層柔和的銀光。他睡得很安詳,跟周圍這群花草樹木一樣,變得寂靜又美好。
秦映無端想起許多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