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兩人手挽着手去跳廣場舞了,梁又木聽到門口又被叩了兩下,那标志性的聲音,就知道楚弦又來了。
果然,一開門,楚弦手上端着個筆電進來了。
他手大,指節修長,五指扣着邊緣,端偌大一個電腦跟端盤菜似的,倒也平穩。
“你不是有鑰匙嗎?”梁又木頭也沒回,她每次都想說,“直接開門不就好了,還敲什麼門。”
要是她在房間裡,敲完大門還得敲房門,簡直多此一舉。
除了他還有幾個人會這個點來?
“不合禮數吧。”楚弦把房門敞開,徑直到她旁邊的副桌上坐下,腮邊被糖頂的微微鼓起,口齒清晰道:“要是哪次進來你正好在換衣服,不得被阿姨打斷腿啊。”
唇邊是清新的薄荷味兒。
“…誰會在客廳換衣服?”梁又木伸手朝他晃悠兩下,“吃什麼,給點。”
楚弦手還放鍵盤上呢,下巴随意地點了點自己的口袋,示意她自己拿。
梁又木也不跟他客氣,直接摸進他兜裡,指尖先觸到了口哨糖的塑料包裝,然後就是大白兔奶糖的糖紙。
都不太想吃,她還想再挑挑,楚弦睨她一眼,懶散道:“在我兜裡抽盲盒?就那幾個,要拿快點拿。”
梁又木最後還是伸手拿了個大白兔,抽出手時,指尖不留心觸到衣料下對方溫熱的體溫。
她沒察覺到,楚弦僵了一下,移開了些微距離。
“又來避難了?”梁又木嘴裡都是大白兔的那股齁甜味兒,“你弟有這麼吵麼,我上次去你家看着不是挺乖一小孩。”
楚弦眼對着屏幕,一心二用:“在你面前是乖。可能覺得他哥身子硬朗吧,鬧騰的差點把我骨頭拆了。”
他弟楚霖林今年上小學,正是貓嫌狗不待見的年紀,基本在家沒法待着認真做點事情。
老城區的房子距離不長,梁又木的桌子放在卧室窗戶前,對面就是楚弦暗着的卧室,中間隔着條不算寬闊的小道,散步消食的人來來去去,還有遠處隐約的廣場舞聲。天色尚亮,趙奶奶遛着仔仔準備去接小孫女放學,看到楚弦和梁又木坐在一起,眼角的紋路都笑開了:“小楚小梁,又學習呐?”
仔仔是條大黃狗,臉上的毛都白了,正呼哧呼哧吐舌頭中,口水差點掉地上。
“奶奶。”梁又木一本正經道:“我們都工作兩年了。”
他們高三的時候,楚弦他弟剛出生,整宿整宿的鬧,楚阿姨擔心他學業受影響,所以一整年楚弦都跟梁又木在一起晚自習,就坐在同一個位置上。
“哦哦。”趙奶奶也不知道聽進去沒有,“挺好挺好……”
在長輩眼裡,特别是在看着自己長大的長輩眼裡,不管工作多少年都還是沒長開的小孩。
趙奶奶帶着仔仔溜達走了,一人一狗的步調很和諧,誰都沒快到哪兒去。
房間裡很快隻剩下敲擊鍵盤的輕響。
楚弦所在的公司嚴格來說算是她公司的老對手,前兩年更是掐的風生水起,兩邊的負責人就差線下真人快打了,最近市裡官方搞起來什麼IT技術交流會,關系才緩和不少,甚至有時候還能談談合作了。
梁又木看着代碼飛速滾動,有些心不在焉。
她還在想那丘比特的事情。
總結一下前兩次觸發的條件,兩次都是一和楚弦對視就立馬觸發,并且兩次都是在傍晚或晚上,但這次為什麼沒有?
難道是轉移到第二個人身上了?或者是還有什麼她沒有發覺的隐藏條件?
梁又木的手指徹底在鍵盤上停了下來,她心一橫,緩慢地側頭看向楚弦。
對方像是剛洗完澡就過來了,漆黑發尾上還帶着點濕漉漉的水汽,衣領彌漫着淺淡的柑橘香,簡單的襯衫被肩背撐出挺括線條來,随着打字的動作,清勁小臂上隐約的青筋浮動。
有的人在專注的時候喜歡歎氣,或是做一些自己都沒發覺的小動作,但楚弦一直都很安靜。偶爾到難處,會短促地皺一下眉,然後抿唇思考片刻,再繼續。
鏡片下的眼神很銳利。
梁又木盯着他,楚弦跟側臉上裝了雙眼睛似的,淡淡道:“我臉上長代碼了?”
梁又木緩慢地把自己的臉轉回去,過了大概三分鐘,又緩慢地轉過來。
盯——
她百無聊賴地想,這樣看楚弦的鼻梁真是挺高,眉骨長得好,後腦勺也是圓溜的。
一看就知道小時候沒被爸媽強行睡扁過。
“……”楚弦的手一頓,也轉頭看她,眉峰微蹙:“有事直說。”
“沒事。”梁又木眨眨眼,“我就看久了屏幕活動活動眼球。”
“淨往我這活動?”
“你沒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
“…行。”
這個“行”字是咬着牙關說的,多少帶點咬牙切齒。
又是相安無事的三分鐘,梁又木還是沒有感受到之前那澎湃洶湧的激素狂潮,心中不免暗喜,誓要找到那個隐藏起來的變量,于是又緩緩扭頭——
楚弦的側臉還沒映入她眼簾,就被從天而降的一個草帽蓋住了視線。
……那是之前姜梅女士跟團遊花八百塊買的泰國特色草帽,沒到一星期就淪為她的房間裝飾品,現在被一隻大手輕壓着,把她那不安分的眼睛遮了個徹底,隻能透過間隙看見模糊的人影。
讓她看起來像個迷幻菇。
“别找事,梁木頭。”楚弦壓根就沒轉頭,手掌蓋着她頭頂,另一邊還在繼續打字:“你能不能正常點,我害怕。”
說着害怕,尾音卻十足輕快,欠揍的要命。
梁又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