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木眯起眼睛,擡手落鎖,圈陣将柴房和外界隔開來。
要是有凡人闖進來,定會被怨氣所傷,所以一定要把這裡隔出來。
屋内暗了下去,怨氣卷起的聲音有如實質般撞擊着丹木的耳朵,幹擾着他的判斷。他屏息聽着,仔細分辨怨靈的方向。
一隻,兩隻,三隻……
這麼多?是從冥府逃散來的還是被困在這兒走不了的?
陣内貼滿了鎮符,不小心碰到的怨靈凄厲一叫,更加瘋狂地逃竄起來。
數不清的黑影繞在丹木周圍,不敢突破那層白霧。
白霧是棠海放的,一群欺軟怕硬的家夥。
棠海沒有法器,一花一葉都能用來攻擊,不過他最常用的還是白霧,随手就可拿來,但這也隻有棠海能辦到了。
丹木催動法術,陣光驟亮,黑氣在空中扭曲,漸漸縮成一顆黑珠,落在了丹木手心。
仔細瞧的話,那并不是一顆黑色的珠子,而是透明玻璃珠子裡裝滿了黑色的怨氣,擠作一團想逃出去。
沒被凝進去的怨氣抽絲般想逃離,被丹木攏回來灌進了珠子。
他撤掉陣,信步往門口走去,還沒走到門口門就吱呀一聲開了,一顆腦袋鬼鬼祟祟探了進來。
“啊——”
“……”丹木閉了閉眼,差點因為這聲尖叫升天。
丹木快走兩步拎上闖入者的後衣領,捂着他的嘴拐出了柴房,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才放開對方。
一個紮了兩根小辮的小女孩淚眼汪汪地看着他,癟着嘴想哭又不敢哭,懦懦地兇道:“你,你是做什麼的!”
這小孩還挺膽大。
丹木抱胸冷笑一聲,反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我,我不認識你,我不告訴你!”小孩氣勢十足地喊完這句話,腳底抹油就要溜,被丹木一把提了回來。
丹木兩指夾着一張符,面無表情道:“看見我手上的符沒,貼在你這種小孩身上會讓你永遠長不高,再不老實點就當一輩子小矮人吧。”
其實這符紙什麼用也沒有,但用來吓唬小孩正好。
小孩哇地哭了出來,邊哭邊喊:“我給我娘送飯,你是壞人,再不放開我我找爺爺揍你,哇——”
丹木頭疼地捂上那小孩的嘴,道:“我又不真貼,你乖乖的,别哭了,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送你一張長高高符。”
小孩哭起來這麼吓人嗎,棠海居然還養了五個小孩,想想都是個苦活。
和丹木一樣,他那四個師兄師姐都是棠海拉扯大的。
哭聲戛然而止,小孩眨巴着眼睛看向他,眼角還挂着将落不落的淚珠,抽抽搭搭問道:“真的嗎?”
“真的,你看。”丹木又捏了張符出來,松開了另一隻捂嘴的手。
這張符依然沒用,還是騙人的。
“你想問什麼?”小孩骨碌轉眼,問道。
“你叫什麼,今年幾歲了?”
“陳小佳,八歲了。”
八歲的小孩是明些事理了,但在自己家碰到陌生人,不但敢搭話,還敢使心眼,說明這小孩之前就碰到過很多這樣的情況,習以為常才會這樣從容。
這家請過很多道士?這麼多怨靈,是那些半吊子道士沒法了才不得不上北迦山挂祈福吧,丹木猜想。
除了山鬼,其他自稱道士的人,要麼是騙子,要麼是一知半解的半吊子,起不了大作用,就圖個安慰。
“你爺爺是村長?”丹木又問。
“對啊。”
“柴房裡什麼人也沒有,為何騙我給你娘送飯?”
陳小佳瞪大眼,不可置信道:“哥哥你在胡說什麼啊,我娘明明就在裡面,昨天還吃了我的飯呢!”
丹木靜了兩秒,道:“你娘今天已經吃過了,她囑托我告訴你,以後不要偷偷跑進房裡,把飯放到門口就好了。”
他猜測陳小佳的娘親已經不在人世了,他和棠海進來時聞到的屍味大概就是陳小佳的娘親。
既然小姑娘不知道,那就先瞞着吧,小孩可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
棠海說有人剛過世,還真沒錯。
“可是以前明明就可以進去……”陳小佳嘟囔道。
丹木瞥見陳小佳手中攥了把鑰匙,應該是柴房的。
“是偷來的鑰匙吧。”他勾指,握在陳小佳手裡的鑰匙飛到了他手上。
陳小佳急了,伸手去夠,氣道:“還給我!不可以搶東西!”
“你爺爺不讓你來這裡吧。”丹木伸長胳膊不讓她得逞。
“不歸你管,還給我!”
“鑰匙如果丢了你還敢回去嗎小姑娘?”丹木笑道。
被威脅到了。陳小佳吸吸鼻子,作勢就要哭出來。
“哭出來就再也不還給你了。”
陳小佳又憋了回去。
“我可以讓你以後光明正大和你娘見面。”丹木又開始胡說道。
陳小佳像是在說服自己,喃喃自語道:“你是厲害的道長吧,可以憑空取走我的東西,這樣的話……”
丹木沒說話,心道:要說厲害,這宅中還有另一人。
陳小佳低頭咬着嘴唇思考了很久,終于下定決心道:“好,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可以告訴你。”
丹木得到保證,笑道:“拉個勾,鑰匙先當作抵押了,小丫頭要是敢騙我,我就去你爺爺那兒告你的狀。”
小孩子最信這個,陳小佳若是做了,那便不會說謊。
陳小佳毫不猶豫地伸出小短手,和丹木拉了勾,道:“我才不會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