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長得實在醜陋,毛色雜亂,黑色黃色的毛摻在一起,東一塊西一塊的,像是長着的黑斑,五官也有些歪斜,
渾身上下唯一可取的可能隻有那雙被熱情點亮的眼睛。
小狗扒拉着打開的紙盒邊緣,想往元灤的手上湊。
柔軟的、毛茸茸的觸感從指尖傳來時,元灤才意識到他剛剛下意識伸出了手。
元灤一下子恍如隔世,好像這時候才真正地從冰冷的河面下重新回到溫暖的人間。
他遲疑地看着小狗,此時小狗已跌跌撞撞地翻下紙盒,搖着尾巴朝他靠近。
他感受到的那道視線,是這隻小狗的?
小狗的模樣雖然醜陋但看起來并不肮髒,毛發也沒有像流浪狗那般打結。
它會孤零零地出現在合攏的紙箱中,還位于街道的角落,隻可能是剛被人所遺棄。
可能是因為過于幼小,又可能是天性中對人類的友善,這還是元灤第一次遇到對他這麼熱情的動物。
小狗……元灤心中微微一動。
他現在也有了一定的積蓄,說不定可以……但他可以負責起一個小生命嗎?
狗狗在褲腿邊撒嬌地嗚嗚叫起來,和元灤之前聽過咖啡叫的聲音一模一樣。
元灤的心一下子軟了,他撿起了那個破舊的紙盒箱。
這一次,他捧着紙箱,以及紙箱中的小狗,大步流星地奔向自己的家。
……
到了家中,小狗出乎意料适應得非常好。
它絲毫沒有初來乍到,來到陌生地方的警惕與畏縮,愉快地在房間裡四處蹦跶。
元灤欣慰地看着小狗繞在他腳邊,追着他的腳步興奮地轉圈圈搖尾巴。
他先簡單地弄了一點食物給它,小狗在狼吞虎咽之時,還時不時擡頭看元灤一眼,像是在确認這食物确定是給它的,又像是在确認自己确實有了一個家,看得元灤内心一片柔軟。
他撫摸小狗柔軟的毛發,沒有多加猶豫就決定稱呼它為“毛毛”。
在這麼多年後,他終于有了一隻屬于自己的毛茸茸的小狗。
注視着小狗最後吃飽喝足,蜷縮地窩在他臨時用毛巾堆的狗窩中的模樣,元灤原本動搖地想要離開防剿局的心重新堅定了下來。
不,雖然最近發生了很多意外之事,但無論如何,他都要保住現在防剿局工作和安穩的生活。
現在有了小狗,他更不能讓這份來之不易的穩定生活受到任何威脅。
“叩叩”,
敲門聲打斷了元灤的思緒。
元灤透過貓眼,走廊的燈光下,隔壁的男主人正站在門口,顯得有些許疲憊,但眼神中滿是誠摯與期待。
看來他們也從醫院回來了。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元灤打開大門。
男主人一見元灤開門,臉上立刻綻放出如釋重負般的感激笑容:“元灤,下午實在是太謝謝你了!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就……”
提到這個,他露出後怕的表情。
女主人也感激地連連點頭,揚了揚手中的一個袋子:“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請你務必收下。”
元灤恍然,連忙擺手拒絕:“你們太客氣了,當時那種情況誰也沒想到。”
他當時救人也沒想那麼多,自然也不需要什麼回報。
然而,隔壁鄰居卻異常堅持,語氣中帶着幾分不容置疑的堅定:“不,你一定要收下,請别推辭了,救命之恩……”
忽然,
“哒哒哒”,爪子輕觸地闆的聲音從元灤身後傳來,
一個小腦袋從元灤的腳下竄出。
鄰居低頭驚訝地看着這醜兮兮的小狗。
元灤失語了一下,少頃,低頭看了看小狗,忽地一笑,柔和地說:“硬要感謝的話,要不,你們教我養狗吧。”
聞言,鄰居陷入了沉默,他們注視着小狗的眸光中閃動着一種既悲傷又複雜的情緒。
在元灤與鄰居談話間,毛毛好奇地朝外探頭。
見隔壁敞開的大門,它一點也不見外地直接越過門檻,溜達了過去。
鄰居和元灤目視着毛毛一路歡快地跑到大狗的窩邊。
它圍着狗窩轉了幾圈,又低下頭左右嗅聞,似乎在探尋着什麼,又像是在熟悉新朋友的氣息。
而大狗卻仿佛沒有看到小狗的到來,依舊閉着眼假寐着。
換作是以往,咖啡早就激動地跳起來,和這位新朋友玩了。
“……”女主人扯了扯嘴角想露出笑容,但沒有成功,低聲說,“醫生說,可能……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她沒有明說,但元灤知道她在說什麼,不禁有些傷感地看着大狗。
“……會好起來的。”元灤輕輕地說。
即使腹部受到了貫穿傷,但也不是沒有熬過去的可能,元灤也隻能抱着希望,如此祝福道。
毛毛搖了搖尾巴,它像是聽懂了元灤和鄰居之間的談話般瞅了瞅元灤,又瞅了瞅大狗,耳朵豎起,歪了下腦袋。
元灤和鄰居就着毛毛的事詢問了很多新手養狗的注意事項,鄰居也不再堅持要給元灤送禮。談論着小生命,鄰居終于暫時忘卻了悲傷,臉上重新浮現出微小的微笑。
而在鄰居的背後,咖啡的窩邊,毛毛像是終于想明白了什麼垂下了高高豎起的耳朵。
接着下一秒,一根格格不入,細長而詭異的觸手從毛毛的身體裡探出,宛如夜色中的毒蛇,隐晦又悄無聲息地紮進了沉睡中的大狗身體裡。
狗窩裡的咖啡輕輕痙攣了一下,那動作細微而短暫,以至于元灤和其他人都毫無察覺。
可恍惚間,
它黯淡無光的毛發似乎悄然變得富有光澤,呼吸也強勁有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