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一笑眯眯地遞過去三個銅闆:“八百零八,你發我也發。”
鐵匠哭笑不得,接過錢,在登記冊上記下交易。白一一歪歪扭扭地簽了名,鐵匠盯着那團墨迹,眉頭微皺:“姑娘這字……”
“嫌醜?”白一一挑眉。
“不敢不敢!”鐵匠趕緊擺手,緊接着說,“你這丫頭,以後需要什麼常來,得讓我多少賺點,我也要養活全家呢。”
白一一和王氏合力擡起鐵鍋,回頭沖鐵匠一笑:“你放心,我日後定去找你。”
王氏和白一一在前,鐵牛和金花像兩隻小尾巴似的綴在後頭,手裡的糖葫蘆在夕陽下亮晶晶的,像裹了層蜜的琉璃。金花蹦蹦跳跳,糖渣子沾了滿臉,謹記着走路的時候不能吃。鐵牛則時不時偷偷舔一口,又趕緊闆起臉裝正經。
陳阿奶正彎腰拾掇竹器,一擡頭就瞧見幾人回來,眯眼瞅了瞅白一一手裡那口黑鐵鍋:“喲,這是打哪兒撿了塊盾牌回來?”
白一一哈哈一笑:“阿奶,這是鍋,能煮熱湯、炒菜,還能烙餅呢!”陳阿奶“哦”了一聲,拿篾條敲了敲鍋底,铛铛響:“挺結實,挨兩棍子都不帶變形的。”嘴上嫌棄,眼睛卻亮了一下。
鐵牛突然竄過來,把最大那串糖葫蘆往阿奶手裡塞:“阿奶快嘗嘗!姐姐買的,這串特地給你留的!”
陳阿奶接過來,糖衣咔嚓一聲脆響。她瞅瞅白一一,又瞅瞅糖葫蘆,突然笑罵:“你這丫頭,我算是看透了!越不讓你花錢,你越變着法兒往外掏!”咬了一口,酸甜的糖渣沾在嘴角,“得,往後老婆子我也學乖了——該閉嘴閉嘴,該吃糖吃糖!”
白一一眼睛彎成月牙:“對嘛阿奶!你們供我吃穿用度,我要是光受着不回報,那不成白眼狼了?”她指尖輕輕點着鍋沿,“人跟人呐,就像這鍋和竈——總得你添把柴,我加瓢水,日子才能咕嘟咕嘟滾出滋味來……”
陳阿奶伸手戳她腦門:“就你歪理多!”戳完卻把最後兩顆糖葫蘆偷偷塞回鐵牛手裡。
白一一和王氏商量着再出去一趟,就把自己帶來的背簍帶上,這趟專門買東西,不帶兩隻小的,也沒有什麼大件要買,隻有一些零零碎碎。
白一一邊逛心裡邊盤賬,原餘額六兩四錢五十八文,買房置地二兩九錢,買鐵鍋八錢八文,共花三兩七錢八文,現餘二兩七錢五十文。
風一吹就能倒的老屋,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明年春天。四十畝荒地嗷嗷待哺,得在金飾脫手前找個營生。
時間在追我,白一一心中在呐喊。
二人逛到哪兒,白一一買到哪兒。
在肉攤上買了一斤豬闆油,四十文。
在藥材攤上如願買到了一斤白垩,就是生石灰,還有八角、花椒、青椒、桂皮、小茴香、香葉、胡椒、丁香等調料,花了一百五十文。
路過布攤時,買了二尺紗布,十六文。
遇到賣陶器,鍋碗盆罐,買了兩個帶蓋的小罐子,一個中号陶甕,四十文。
又茶葉攤上花出二百文換回四兩茶葉時,白一一心頭滴出血來:九畝荒地在向我揮手告别。安慰自己都會回來的,心裡才又陽光起來。
米面攤上,她又買了一鬥糯米,五十文,本還想買麥子,但王氏說家裡有,這個不用買。
還買了一小壇散酒十五文、一斤鹽五十文、一隻大木碗十五文、一罐麥芽糖四十文。
路過首飾胭脂水粉攤子時,白一一大概看了看,大多是銀飾,銀簪銀镯銀耳铛,樣式簡潔素雅,也有木簪、珠花、頭繩、發帶。對胭脂水粉暫時不感興趣,就沒打開。
路過筆墨紙硯和書畫攤子時,白一一特意留意了一下書籍封面的文字,大多是楷體及類似字體,細分她分不出來。
不過,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楷體、繁體,她能看懂。昨日在周裡正家看周裡正拟契書時,她已為此開心過一次了,隻是當時被買田置地的喜悅沖淡了不少。加上剛得的鐵鍋,她再次感覺一道新世界的大門正在向自己緩緩打開。
“老姐姐,這竹籃裝豆腐都不滲水——”說完,陳阿奶湊到婦人跟前,壓低嗓門:“回家要是老頭問價,你就說趕集撿的!”悄悄又往竹籃裡塞了兩片青翠的竹葉,“墊蒸屜!炊餅比胖大孫兒的腚還白嫩!”最終,那兩鬓花白的婦人笑得滿臉喜悅,遞上銅闆提籃走了。
等二人回到自家攤位前,這單生意也圓滿完成。東西已經賣的差不多了,隻剩下一個魚簍和兩個笊籬,一家人笑盈盈收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