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街像一條褪色的舊綢帶,安靜地躺在西城一隅。
青石闆路漸漸收窄,兩側高牆夾道,偶爾可見斑駁的木門半掩着,傳出尋常百姓家的炊煙味和孩童的嬉笑聲。
幾位須發花白的老丈正坐在藤椅上納涼,見她們駐足詢問,不約而同地擡起布滿老繭的手,指向巷子深處。
巷尾處豁然開朗,目之所及,竟是一大片長滿野草的空地,間隙偶有樹木三兩成蔭。
凝神靜聽,遠處飄來若有若無的鐵器相擊聲,“锵——锵——”,像某種神秘的召喚。
白一一和王氏對視一眼,穿過一片空地,來到一座土牆院子,牆頭爬着幾莖野草,被風刮得簌簌搖晃。
剛到大門,先覺一股熱浪撲面而來,混雜着鐵腥與炭火氣。
院中一座夯土爐燒得正旺,幾個漢子打着赤膊正在忙活。古銅色的皮膚泛着油光,掄錘男子的肌肉随着錘擊的動作塊塊隆起。
掌鉗的是鐵漢王,他頭也不擡,任鐵錘砸得砧闆上火星四濺,動靜震得人耳膜發顫,他紋絲不動。
進了院子,繞到檐下陰涼處,抄起靠在牆邊的蒲扇,對着鐵漢王方向猛扇兩下:“鐵漢王!上回那鐵鍋炖肉可真香,我嬸子也要買一口!”
鐵錘聲戛然而止。
鐵漢王抹了把臉上的煤灰,瞪起眼:“你個小丫頭!你知道那是唯一一口。”
“繼續。”說着給旁邊一個打着赤膊正喘着粗氣歇息的年輕人使了個眼色,把鐵鉗遞給他。
一把抓起小徒弟遞來的短褐穿上,和白一一走遠了些。鐵漢王笑道:“小丫頭現在知道我沒騙你了吧?那鐵鍋是真的好用。”
“再幫我們訂兩口,可行?”
鐵漢王面有難色,“丫頭,不是我不想賣給你,是那商隊真得碰。這樣,我打聽打聽,十日之後,你且再來一趟,有沒有、何時有,那時會有準确消息。”
“嬸子,那十日後我們再來一趟?”
王氏聞言,沖白一一點了點頭。
“那十日後我們再來一趟。你這裡還有什麼物件?我們想再看看。”
“随便看!”
院子一角堆着各式鐵器,在午後的陽光下泛着青黑光澤。新打的菜刀摞成小山,刀刃還纏着防鏽的草繩。
幾把裁衣剪子挂在木架上,旁邊懸着一對精鐵打造的藥碾子——顯然是給藥鋪訂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