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院門,關不住的肉湯香氣就勾得白一一肚裡的饞蟲一頓鬧騰。
比白一一先一腳進門的兩小隻,此刻興奮得像陀螺一樣圍着桌上的蘿蔔棒骨湯、辣炒豬血打轉。
“娘,咱們家今日過年嗎?”“娘,這是什麼?聞起來好香啊!”“還有點嗆鼻,娘,這個是什麼做的?”“娘…”“娘……”
“小兔崽子們!”陳阿奶炸雷般的嗓門忽地響起,“不洗手就敢往飯桌前湊!”
三小隻頓時像被掐住後脖頸的貓崽,縮着脖子往外溜。
可剛轉身就憋不住了,你捅我一下,我擠你一眼,臉上又都爬滿擠眉弄眼的笑和興奮:有好吃的!旋即又百米賽跑般你追我趕去洗手,生怕跑得慢了。
這頓夕食,全家人都吃的很開心,除了金花。
因為年齡太小吃不了辣,微微腫起的紅潤小嘴止不住地“嘶哈—嘶哈—”。
“娘,我還要吃。”噙着水珠的大眼睛眨啊眨地盯着王氏。
王氏看了她一眼,輕聲道:“那你一會兒莫要哭哦。”說完夾起一塊豬血在自己湯碗裡浸了浸,涮了涮,吹了吹,夾到金花嘴邊。
金花咬了一小口,還沒盡數咽下,連呼好吃。
然後,滴下一顆碩大的淚珠。
王氏手上早準備好的帕子為她擦去眼淚。
金花紅着眼眶、嘟着小嘴,倔強道:“娘,我沒事,隻是有一點點辣,我還不太習慣。等我像哥哥一樣大,我就能習慣了。”
随後又小聲嗫嚅道:“娘下次可不可以少放一點點辣味。”王氏嗓音輕柔:“那娘下次給你做不辣的。”
“不,辣味的好吃,就是可不可以不要這麼辣。”
“好。”
聞言金花眸子亮了:“太好了,能有點辣味但又不太辣,娘你什麼都會做!是天下最厲害的娘!”
“那當然!娘不僅做飯好吃,做的衣裳也好看!”一直悶頭吃的鐵牛也忙不疊擡起頭獻上兒子的孝心與忠心,腮幫子鼓得像倉鼠。
王氏心裡這時想的是——就擔心金花食不得辣,剛才隻撚了兩顆樾椒(食茱萸)。下次辣的不辣的得分開做,她想吃辣味,可以夾不辣的在辣汁水裡裹一圈,這就叫加辣。
夕陽餘晖灑在山巅,山巒間彌漫着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
白一一忙活完種麥泡麥,搬來木墩兒,挨着王氏坐下,一邊洗碗一邊閑話家常。
“嬸子,田裡的莊稼什麼時候能收啊?”她舀起一瓢清水,倒在幹淨大盆裡,一隻隻清洗洗王氏已用草木灰洗過一遍的碗。
王氏抿嘴一笑:“娘今早還去地裡看過,說今年這粟米再有個四五日就能收了。”
白一一來了興緻,手上動作不停:“家裡種了多少畝?得用多少人手?要收多少天?”
“統共十六畝。”王氏擰幹抹布,溫聲細語道,“若是隻兩人收,少說也得十幾日。後頭鄰裡都會來幫忙,約莫十日就能收完。”
白一一眼睛一亮:“那家裡的農具……”
話未說完,“啪—”一隻陶碗重重地落在水裡,“想都别想。你傷還沒好利索,哪能幹這等重活?”
“我都好得……”
“讓娘知道了,仔細她的篾條!”王氏斬釘截鐵地打斷她。
白一一縮了縮脖子,退而求其次:“那讓我看看農具總行吧?就認認樣子,保證不動手。”見王氏将信将疑,她又湊近些解釋道:“這不是之後要開荒嘛,我連工具都認不全呢。”
“哎喲,好嬸子——”白一一拖長聲調,順勢往王氏肩頭一靠,使出了終極耍賴絕招。
“就這些?”白一一望着柴房裡堆放的農具——兩把鐮刀、一把鐵鍬、一把鋤頭、一把鎬頭、一把鐵耙、幾件叫不上名字的器具,還有一架老舊的直轅犁,不由得眉間一跳。
“這些幹農活已經夠用了,”王氏溫聲解釋,“不常用的農具都是臨時借來用用就還回去的。”
白一一内心:蒼天啊,上天給了我個機會讓我造工具,可我這看完就忘的金魚般的記憶力,真的能想起來那麼多嗎?!
比如那個直轅犁和曲轅犁,我隻是記得大概的區别。那個直轅犁我是不是得上手試試,才能真的感受它的不足,才能想起來曲轅犁的核心優勢啊?這輩子,我能想的起來嗎?!
還有那些農具,改良過的版本優勢在哪裡,我是不是也得練現在的基礎版,才能記得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