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沖天,直直燎向雲霄,雲層呈漩渦狀于上空盤繞,彙作異象。
整座酒莊被烈火吞噬,周遭山林也被一并點燃,熱浪如貪婪猛獸般席卷一切,樹影在其中消亡,其下也幾乎難辨房屋輪廓。
莊外早已不可開交,數百金面青衣修士齊駐外圍,手中法光同出,彙作一道籠罩酒莊的陣法。緊随一聲令下,陣紋徐徐向空中升去,天上霎時烏雲聚攏電閃雷鳴,大雨傾洩而至。
然而火勢絲毫不減,甚至還有增大之勢,再而竟順陣紋焚上,将雨一并灼盡。
“這火到底……”
其中一青衣人站在酒莊大門前,神情凝重。
正是齊清軒。
即便在落入洞下之前及時穿過火中逃出酒窖,他那鬥笠上的黑紗也還是被燎得隻剩幾縷,身上青衣灼痕遍布,燒穿之處可見底下皮肉也一并焦黑。而哪怕他出來後立刻召集人員應對,不出半刻,火勢竟已發展到這般地步。
觸之既焚,這火着實古怪。
叮鈴——
卻在這時,隻聽莫名一聲清脆響動,一道白煙從不遠山間升起,往空中雷雨陣上附去。再而隻見烏雲更重一層,雨勢伴白雷驟洩,此前蠻橫火光竟被強壓而下,不久便隻剩火苗搖曳。
“何人助陣?”齊清軒見勢詫異,往衆修士間環視過去,卻見衆人接連搖頭同樣不解,也在四下找尋。
再聞身旁近處傳來窸窣動靜,他神色一凜,立刻抽刀指去。轉頭之時卻不見人影,循聲低頭,是一團白毛影子蹲在地上,望着他晃晃尾巴。
“狐狸?”
“嘤嘤。”
狐狸一口叼住刀尖,扯着人往一旁樹林中去。
*
林中不遠處四仰八叉倒着三個人。
“齊哥,齊哥,救一下……”
其中趴在地上那個聽見有人走來,勉強擡頭看了一眼,見是齊清軒,便顫顫巍巍舉起了手,蔫蔫地搖晃兩下。一看人還有氣,齊清軒快步繞過李言清,轉去檢查其他二人情況,問道:“你們怎麼出來的?”
另二人正是門冽和柳時。門冽躺倒在地,眉頭緊皺已然昏迷過去。而正當齊清軒要去看柳時,人自己掙紮着坐了起來。
“還真讓閣主說中了,嘶——”柳時坐到一半,又痛呼一聲,仰面跌了回去,開口很是吃力,“蔽日教、祭壇、蛇王,在下可好久沒摻和過這般兇險大事了……唉……”
“反正就是裡頭有條大蛇,還會放黑煙……”李言清也奄奄一息的,隻嘴上不見停,“烏漆麻黑一碰就沒力氣了,再醒來我們就在這,還好白原川找來……”
狐狸邀功似的叫了兩聲。
齊清軒遂環視一周,卻不見第四個人,便又問:“洛凕呢?”
“不知道……”李言清更蔫了。
“等着。”齊清軒起身,“我去叫人。”
*
與此同時。
一片荒郊野嶺中,樹林間驚起群鳥,随着一陣金光出現兩道人影,略顯倉皇地摔進了灌木。
洛凕天旋地轉間撞上了什麼,被磕得鼻子生疼,擠出幾滴眼淚。好不容易平穩下來,他眼前發昏,遲遲沒有起身。方才在祭壇中那一陣黑霧怪異至極,再加之法力被消耗一空,他現在竟連擡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動不了了。”洛凕就這麼趴在宋雲輕胸前,聲音怏怏的。
好在還有個人墊着,否則定會摔得鼻青臉腫。
宋雲輕似也摔得不輕,深吸一口氣後才沉默起身,把人扶起一些。洛凕這才得以看清周圍,深山老林,已不見酒莊的影子。宋雲輕看上去也十分狼狽,發冠亂糟糟的,沾了不少草葉。
“他們呢?”洛凕問。
“送出去了。”宋雲輕答道。
洛凕頓時松了一口氣,這下是徹底沒力氣了,頭往人肩上一歪:“……那就好。”
随手将身上碎草撣去些許,宋雲輕随後起身,順勢将洛凕打橫抱起,朝樹林外走去。洛凕動彈不得,也隻能先把腦袋倚在宋雲輕胸前,好至少落得個舒服些的姿勢。
眼前尚還有些模糊,洛凕将視線微微往上,隻能看見宋雲輕直視着前方的側臉。而湧上的冷意更甚,叫他連近在咫尺的面容也看不太清。
待勉強縷出些思緒後,他再而問道:“那條蛇妖,還有祭壇,怎麼回事?”
能如此及時趕來,定是早就在暗中觀望,看樣子也是知道不少的,也正如他先前猜測。
宋雲輕隻看着前方,簡短道:“蔽日教。”
洛凕便又垂回頭去,接着問:“你下來也是為了這個?”
“……嗯。”宋雲輕頓了頓,半晌才應下一聲。
即便前夜交談匆忙尚有許多疑問,但洛凕一時還發着暈,腦中一片混沌,便不再發問了。
也無人再出聲,隻剩宋雲輕平穩的腳步和草葉簌簌。茂密枝葉向後移去,間隙中正是有些刺眼的天光。洛凕半邊臉頰貼在溫熱的頸側,耳邊細微的脈搏隻叫他稍稍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