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聽途說而已。”洛凕端起袖子,從容答道。
狐狸又叫了一聲。
李言清循聲低頭,正對上那睜得水靈靈的桃紅眼睛,愈發納悶:“你又附和什麼?”
狐狸不出聲了。
“不是還要去看迎龍門?走吧?”洛凕此時轉提起别的。
“……”見質疑無果,李言清頓時憋了一肚子郁悶無處發洩,奈何又不吐不快,他便轉而盯向跟了一路的宋雲輕,抱怨道,“去是去,但為什麼咱倆出來玩他也要跟上啊?”
宋雲輕渾然不理,好似壓根沒聽見。
“凕哥你管管他!!”再被一無視,李言清忍不了了,急得向洛凕控訴。
“好了,好了。”洛凕便拉過宋雲輕的手,輕拍手背溫聲安撫,“沒事,言清不是壞人。”
“問題在我?!”李言清大為震撼。
*
撇開一路小鬧,三人倒也在過晌午前順利到了本該要去的地方。
原就急匆匆拽人出來,李言清自是急切得遠遠望見就撒腿跑去。洛凕緩步跟上,便也在穿過銀杏枝葉下後,擡眼隻見一道白玉鑄成的門樓在金葉簇擁下通天探雲,宛若不見盡頭的天梯,巍然立于湖前。
迎龍門。
門後湖水廣闊,明媚無雲也隻能将将望見彼端,卻也掩不住水上金頂高樓,反倒以空曠水面将其襯得更加奪目。岸前金葉紛飛,湖中粼光陣陣,明日當空,樓台肅穆,從門中看去一如莊嚴仙境,引人屏息。
而門前一座巨大雕像高聳而立,隻叫洛凕看去時微微一怔。
那是一條金紋白龍。
身軀粗長偉岸,于雲霧間盤繞騰起,五爪張開氣勢磅礴,鱗上金光流轉。龍首朝下面向衆生,其面目足矣震懾萬物卻不兇惡猙獰,一對燦金龍角如頂冠般生于額前,修長龍須纖而有力,龍鬃飄渺翻飛一如金日遠雲。
其姿态栩栩如生,若非未琢龍目,便好似下一刻就要歸于九天。
“嘶,好像在哪見過?”
李言清早早跑到雕像下,把狐狸随手一放,仰頭摸着下巴仔細琢磨許久,隻覺眼熟。再回憶好一陣,他恍然一敲手心,而後猛地回頭朝洛凕看去。
“對了凕哥!我之前看到的白龍——”
卻話說一半卡住了。
隻見洛凕正捧着宋雲輕的臉,貼得極近,不時看一眼那白龍雕像,也不知在做什麼。直到聽見李言清叫他,洛凕才扭頭看去,問:“怎麼了?”
李言清勉強無視那還沒從宋雲輕臉上放下來的手,頓了頓便繼續道:“……你先前不是在找白龍嘛,找到了嗎?”
洛凕聽罷了然一笑,再看了眼宋雲輕,隻收回手道:“已經不用找了。”
他倒忘了,先前在天擇殿恐怕沒人看清,他一路也還沒同李言清說過。不過就眼下而言,暫且不提也沒什麼關系,省得這成日捧着話本的小少爺一聽又蹦三尺高,難得消停。
宋雲輕不吭聲,俨然不太在意,同樣也無細說的打算。
“不用找了?”李言清疑惑,“可你之前不還……”
“嘤嘤。”
此時三人腳邊傳來叫聲,叫李言清話音一停低頭去看。而那狐狸見視線皆轉向它,便轉身邁着小碎步往龍像後方走去。
“去看看?”洛凕便順勢道。
本還想再問,奈何這邊也好奇得緊,李言清左右忖度一番,還是趕緊跟上了。
而直至走近,才見那巨大的白龍神像後方,立着另一座小型神像。和普通人一般高,雕得也似普通神像一樣,長須慈眉老仙的模樣是清一色的老态龍鐘筆直闆正,與白龍一比更是極容易就被忽視。
“照夜仙君……舜澤?”李言清念過雕像腳下的字,罷了撓撓頭,“沒聽過啊,凕哥你知——”
“舜澤是帝初座下的神官,也被稱作照夜仙君。”
卻還不等問出口,便另有人先答了話。
“衆仙之上,帝初之下,四相之外,亦有日月人三神。其中人為舜澤,秉巡察之任,是以雙目梭巡世間疾苦。因而帝初像旁皆會立上一尊舜澤像,以求其及時向天禀報此間苦難,好讓往後萬事太平。”
“喔……”李言清聽罷點點頭,回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這位哥們懂得還挺——”
卻話又才說一半,他表情逐漸怪異。
而洛凕早就循聲看去,臉上也十分意外。
再隻聽來人咂了聲嘴,語氣滿是嫌棄:“啧,就說現在這幫小孩屁都不懂,連這都不知道就來乾坤城亂跑一通。”
“鐘、鐘、鐘……”李言清傻眼許久,結巴半天才直直指向那人,吐出兩個整字,“鐘律?!”
來人竟是那日在尹府上的鐘家道士。
隻見太極印于金冠,腰墜翡翠靈石,法披金邊隐有華光,衣擺鋪地,八卦陣紋排布開來,日月交替複雜玄妙。面容較之那日雖仍顯老氣,卻更具威儀,兩袖背在身後,身姿挺拔,昂首更是不失傲然。
才經打量一回,李言清眼睛便快要瞪出火來,失聲驚呼:“你!你不是死了嗎!?”
洛凕也記得清楚,後來天擇殿是确認過這人死相慘烈的。可既然如今又站在這裡,他想到此處便也明白過來,其中定是另有緣由了。
而其來意……
“少廢話,我沒時間跟你們掰扯。”
鐘律滿不在乎地斜了一眼,卻也并不多作解釋,隻将視線一掃而過,很不耐煩。
“聽說你們要去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