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令一出,所有靠近倉庫那側的車窗全都下降十厘米左右,槍從窗戶内整齊劃一伸出,和對面形成分庭抗禮之勢。
倉庫門晃動地越來越劇烈,鐵鎖卻巋然不動。
撞擊聲盤旋在空寂的荒地上,也懸在每個人心頭。
突然,“咔嚓”一聲巨響,門闆轟然倒塌,揚起漫天塵土。
鐵鍊和鎖頭沒壞,門是直接從兩側斷開了和牆體的聯系,硬生生被暴力拆除了!
這得是多強悍的力量!
所有人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塵土散去,小隊長的望遠鏡裡出現一個人影,他定晴一看,差點沒驚叫出聲。
因為那不是别人,就是他們今天要解救的人質!駱予安!
啥情況?還沒進去救,人質自己出來了?
天空烏雲密布,陰恻恻地像是要下雨,風漸起。
昏暗中,駱予安一步步走出來,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緊握的拳頭上遍布血痕,手腕處還有一道勒痕,袖子下的小臂也正滴滴答答向外淌血。
一陣風吹過,他胸前的領帶忽地向上挑起,卷成一個圈兒,像火勢過大突然翻滾出的火舌。
除此之外,他正常地不能再正常,衣服都沒怎麼亂。
他朝遠處打了個手勢,小隊長神色一凜。
因為那是軍方常用的,表示“此處安全”的手勢。
該不該相信他?萬一他是被綁匪脅迫,不得已發出這樣的信号呢……
駱家的人卻已經等不急了,幾十名身着防彈衣的保镖紛紛跳下車,朝駱予安奔去。
這下小隊長必須行動了。對警方來說,職業保镖就算再兇悍也算人民群衆,哪兒能讓人民在前面沖鋒陷陣呢!
一波接一波的人很快湧上去将駱予安團團圍住。
警方靠近倉庫,嚴陣以待。
正在讓私人醫生包紮傷口的駱予安卻冷道:“不用費勁了,裡面沒别人,槍也是假的,這是一場徹頭徹尾的惡作劇。”
·
市公安局門前綿延幾十米的道路兩旁,密密麻麻擠滿了人。
警車在前面開道,駱予安的車跟在後面,記者和民衆被攔在警戒線外。
但仍有人瘋了似的往前沖,攔都攔不住。
“駱先生請問是誰綁架了您?網傳綁匪和七年前的綁架案是同一夥兒人,是不是真的?”
“駱先生您打算如何應對這次意外給駱氏集團和股民帶來的損失?您為愛獻身卻不顧企業和廣大民衆利益的做法是否不太妥當?”
“草你媽駱予安還我全家積蓄!還我爸爸的命!老子要殺了你!”
……
走廊上,蘇燃蹲的姿勢改成了坐。他看着不遠處牆面上電視播報的新聞,止不住皺眉頭,啃指甲。
——事情怎麼會演變成這樣……
幾分鐘後,他眼睛蓦的一亮,直播中的畫面顯示,駱予安已經平安到達警局了!
他猛地站起來,腿腳卻一陣酸麻,差點跌倒。他跺了跺腳,心髒激動地快要炸開。
事情再複雜,局面再糟糕,都擋不住他想見駱予安的心。
他想見他,想跟他說對不起,說完對不起後就死死黏在他身邊,再也不吵着要分開了!
剛跑出一步,肩膀處卻忽然傳來一股大力,将他牢牢禁锢在原地,動彈不得。
“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
蘇燃像一條被網住的魚,掙紮撲騰,卻無濟于補。
他一左一右站了兩個保镖,正死死抓着他的手臂和肩膀。
駱瑞雪緩緩走到他面前,神色傲慢,抱着胳膊陰陽怪氣道:“如果我是你,我根本沒臉再出現在予安面前,你給他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蘇燃呆滞一瞬,停止掙紮,垂着腦袋一言不發。
駱瑞雪挑眉,得意一笑,用手指點了點蘇燃的前胸:“你對他而言沒有任何用處,隻是拖累,難道你忍心看着發生過的事,再發生一遍嗎?今天是僥幸,明天呢?你真想把他害死嗎?”
蘇燃的頭垂的更低了。
尖刺般的話語,也像幽靈的咒語,一字一句,如十字架般釘在他心口……
·
駱予安做完筆錄出來,四處看了一圈,急匆匆上樓,出電梯後迎面碰見一張熟悉的面孔,緊繃的臉色變得柔和。
盡管這并不是他最想看到的那個人。
駱予安上前,頭微微低下,恭敬喊了聲:“姑姑。”
駱瑞雪就好像突然換了個似的,體貼詢問駱予安的傷勢,見他答得有些心不在焉,便調笑道:“這麼着急,肯定不是為了見我吧!”
駱予安點頭:“我找蘇燃。”
駱瑞雪:……
咱就是說,哪怕你客套一下,裝一裝呢!!
不過她非常了解侄兒的性格,也不生氣,手摸上孕肚,面色柔和,全身上下呈現出一種母性的光輝,說服力十足。
“哎!可惜了!我也勸那個孩子,說你回來如果能第一時間見到他,肯定會特别開心。可他一聽這話就吵着要走,說跟你在一起太危險了,每天過得擔驚受怕的,不想再見你,我怎麼勸也勸不住,他還是執意要走,我就沒攔着。”駱瑞雪無奈道。
駱予安聞言,一下子僵在原地,眼神逐漸黯淡無光,仿佛被抽幹了靈魂。
手掌包紮好的紗布上又緩緩滲出血迹。
鮮紅刺目。
駱瑞雪慌了一瞬,但很快鎮定下來,“啪”一掌糊在一個保镖後背,“愣着幹什麼!快去叫醫生!”
保镖連連稱是。
駱予安沉默半晌,眼睛裡最後一點光也熄滅了,嘴唇輕啟,聲音平淡到聽不出任何感情波動——
“他做的對,他應該離我遠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