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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進韋恩莊園的時候,雨還沒停。
莊園前的小路兩側已經泛起了小水窩,雨點敲在車頂的聲音像是什麼樂器落了灰的回響。
桑提下車時沒有說話,隻是順着提姆的動作撐開了傘,動作和浸水的玩偶服突然拟态成人一樣生疏且緩慢。
他站在門廊下,任由提姆推門、脫外套、踩上玄關前的地闆——然後才慢半拍的跟上。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跟着隻有一面之緣的少年回了家。
而且他還濕漉漉的。
很抱歉,這似乎很失禮。
“歡迎回來,提姆少爺。”
是一位穿着筆挺燕尾服的老人。他聲音溫和、語調沉穩。
“我帶了客人回來,阿福。”提姆将懷裡的外套遞給管家。
桑提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看起來糟透了,渾身濕冷,肩背還僵着在風雨裡澆灌出來的警覺。
但那位老人先一步走向了他。
“您好,”阿福微微欠身,将毛巾遞給他,“剛淋過雨在這裡站着不取暖的話,是會感冒的。”
他語氣裡沒有絲毫的試探與距離感,就像他早就認識桑提一樣。
桑提愣了一下,才擡手接過那塊毛巾。他習慣說“謝謝”這種話,但這一瞬他卻沒能開口。
太久沒有人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了。不是命令,不是要求,不是問責。隻是單純的關心。
隻是,關心。
他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看着自己衣袖上的水珠順着毛巾的邊緣滲透進去。
“…謝謝。”他終于低聲開口。
指尖摩挲着這塊毛巾。
……
阿福察覺到了眼前這個青年的猶豫和局促,沒進行催促,隻是退後半步,替他留出了足夠的空間。
提姆已經走進客廳,正在不遠處低聲打着一通電話。
桑提擦了擦頭發,現在他是一隻新到家的,等着人類下達“允許進入”的信号的退役軍犬。
耳朵要冒出來了,桑提。
“提姆少爺已經為您安排好了客房,”阿福溫聲道,“晚餐還沒開始,如果您願意,洗個熱水澡後再下來也不遲。”
阿福當然明白對待這樣性格和狀态的人該用什麼語氣
——一味小心翼翼的退讓是不行的,他需要指向性明确的命令。
請吧,孩子。
歡迎回到這座被保護着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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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水。
在洗熱水澡的時候人類通常會先恢複體感,接着有溫度的水在身上滑過,喚醒人的意識。
熱水澡的水霧和雨天的水霧是不一樣的,它更自由。
更安心。
站在花灑下看着水流彙聚在自己的手中,仿佛自己就泡在這雙手捧起的“小水池”裡。
……
桑提沖完澡後出來坐在床邊看着自己的手,發呆的時間有些長了,掌心的肌膚順着紋路開花了。
他換了套家居服,推開門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