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蠢。
兩個人用傷害自己的方式來确認對方的立場。
愚蠢至極。
達米安站在樓梯口的陰影下。
他昨天才知道這個人,今天就把他放到眼皮下了。
他們一家都是控制狂,哼。理所應當。
他和他父親的出發點可不一樣,他的父親在幹什麼?
自從陶德死而複生回到哥譚以後,布魯斯整個人就像海面下的魚雷一樣,沉默、隐匿、不斷改變航向,卻依然執着于拯救和補償。
他觀察了他父親很久。
布魯斯·韋恩和蝙蝠俠的身份界限越來越模糊了,他到底還分不分得清他自己是誰?
在知道自己是他的親兒子後第一反應竟然是把拳頭錯開?
達米安的怒氣在那一刻達到了頂峰。
他在逃避沖突。
他依舊在意、負責、控制,然後緊緊閉上他的雙眼。
他甚至記得在自己眼皮上畫上兩隻假眼睛來僞裝自己對家人打開的心門。
達米安冷笑一聲。
他會做到最好,他的父親也必須做到最好。
韋恩家的每個人都必須清楚自己的位置。
樓梯口的陰影覆蓋在達米安的臉上,像極了他小時候在沙漠裡看夜哨伺機而動的日子。
他一動不動,全身上下都在等着信号。
但信号永遠不會主動出現。
他得自己去制造。
……
那個男人就坐在那裡,一口一口地啃着餅幹。
進食速度不快不慢,沒有破綻也沒有掩飾。
達米安一眼看穿了這點——這種毫無破綻的平靜就是最大的掩飾。
他見過太多死士的眼睛:不再渴望也不再拒絕,他們的意志已被碾平,身心皆歸聯盟所有。
而這雙眼睛,不完全一樣。
還有幽魂在他眼裡飄着。
達米安走出陰影,
他知道自己身上帶着被磨煉出來的氣場,一種會讓人本能縮起肩胛錯開視線的壓迫感。
但那個人沒動。
他隻是擡眼看了他一下,平靜的咬了一小口餅幹。
達米安嗅到了危險。
不是來自桑提,而是來自自己
——他有點想知道這個謎底了。
……
——他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好奇的?
在聯盟,好奇是喪命的弱點;在哥譚,好奇是慢性的病毒。
他被要求質疑一切,用他的刀尖銳的劈開所有的疑問。
他對待獵物有足夠的耐心。
他來到那人面前。
桑提輕輕地把餅幹盤往中間推了推,似是讓他随意取用。
達米安沒坐下,他打量着那雙平淡無波的眼睛,過了幾秒,開口道:
“你是什麼人?”
他沒問那些能查到的資料和顯而易見就能被推斷出來的事情。
他想知道的是這個人選擇坐在這裡的理由——
他想聽對方怎麼回答。
———
“你是什麼人?”
達米安的問題直白的沒做任何繞彎。
桑提沒急着作答,他咽下嘴裡殘存的餅幹,看着這個十二歲的少年。
他看出來這個孩子肯定不單純的隻是一個小韋恩了,他的一舉一動沒做任何遮掩。
基于他父親和他的家人們都有着隐藏身份……
“…一個客人。”他說。
“這不是答案。”
“但這是現在。”
“你有對我們的身份做應對預案。”
桑提沒有立刻接話,他的目光在達米安的臉上停了幾秒,像是在确認什麼。
“隻是一些。”
“隻是一些?”達米安的語調終于有了一絲挑釁。
達米安在試探他,在試探他會不會把他們的身份說出來,會不會表露出任何一點對“蝙蝠俠”的确認。
但桑提沒有,他隻是拿起盤子裡最後一塊餅幹。
——怎麼少這麼快?
“我不習慣随意揣測别人的身份,特别是在别人還沒親口告訴我的時候。”
達米安盯着他拿起餅幹後數着上面的巧克力。
他在撒謊。
這句話擺明了是推辭。真正不習慣揣測的人是不會用“特别”這個字眼的。
這說明他早已知道了什麼,隻不過不願意說出來。
為什麼?
出于某種謹慎,還是什麼?
達米安沒有繼續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