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離開時留下了一句模糊的話：“下次别傻站在那裡了。”

披風在夜空中揚起一個小小的弧度。

……

風吹得巷口外一塊招牌輕輕晃動，發出嘎吱嘎吱的叫聲。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聲音，但隔了很遠，遠的像是另一個城市裡的事情。

回家的路還是那條路，街燈下有積水在反光。

他的影子時遠時近的跟着他，在踩進水窪時輪廓一陣陣拉扯着。

他順着城市安眠的呼吸往前走着。

———

快到家的時候，天邊的幕布被撕開了一角，露出一絲發白的底色。

屋子裡還是離開時的樣子。

他在門廊換掉了拖鞋，幸好之前有買過備用的。

半杯徹底涼掉的水擱在桌上，窗台上的綠植也沒有那麼張牙舞爪了。

屋裡的燈光又重新變的很溫和起來，收斂了所有的攻擊性。

他換了身睡衣後輕輕地上了床，拉上窗簾。

卧室裡隻剩下他的呼吸聲。

今天終于過去了。

———

水又燒開了。

桑提把昨天去商超補充的好的蔬菜歸類妥當後，從面條罐裡抖了一些細面出來。

今天吃面。

鍋中升起縷縷熱氣，他把面條按進水裡，攪了兩下。

屋子裡開始有了食物的氣味。

他喜歡這種柔軟的味道，溫湯面總是能撫平他像倒刺一樣長在大腦裡的神經。

———

今天有人在修路。

風帶着點濕氣，但溫度比前幾天更暖一些。

路邊的小超市挂出了水果的廣告，玻璃門上貼着打折的告示。

他停下來看了兩眼，沒進去。

家裡的還沒吃完呢。

在還沒吃完前去買新的水果隻會導緻自己吃的永遠是舊的。

———

今天天特别藍。

窗外飛過一群鴿子，影子像碎布片一樣掃過地面。

好像可以織成一片大熱氣球。

桑提修剪着窗台上纏的太亂的藤蔓。

剪刀咔哒咔哒地響，鄰居家也咔哒咔哒地響。

是他們家那個小孩在玩玩具。

桑提笑了笑。

———

晚上比白天要更冷一些。

小小的風在樓梯道裡玩着葉片，大大的風卷來濕漉漉的塵土。

街燈投下來的光把人分成高矮不一的好幾個。

哪一個才是我呢？

是那個矮矮的嗎？是那個瘦瘦的嗎？是那個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嗎？還是那個在我前面的？

“你又在發什麼呆？”

桑提順着前面的影子擡頭看去，是拿着鈎爪槍的羅賓。

“回家去。”他說。

桑提對他笑了笑。

羅賓不見了蹤影。

———

夜晚像一張巨大的舊毛毯，月亮是被剪開的洞口。

人們總是能在這座城市的夜晚看到月亮下的蝙蝠。

有人得救了，也有人進監獄了。

警車像夜空中被夜色掩蓋住的雲層一樣刮來刮去。

———

夜裡他又夢到了一些零碎的東西。

不是血，也不是戰場。

隻是一些模糊的街道和聽不清的話語聲。

醒來的時候天剛蒙蒙亮。

他拉開窗簾，街道上空空蕩蕩的，隻有風吹過電線的晃動和上面來回換位置的小鳥。

他靠着窗框，看着城市慢慢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