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老爺目露不悅,陳宴璘啧了聲,“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父子兩一來一回說這話,而五公子的目光總是若有若無的落在吟柔身上,她擱在膝上的柔荑,裙擺下的足尖。
吟柔坐立難安,起身道:“我去看看給老爺炖的湯膳好了沒。”
從陳宴璘的目光裡逃脫,吟柔隻覺逃出生天,攢緊着兩條細眉,滿眼掙紮,他真的是幻境裡那個人嗎?
她看不清那人的長相,唯一的憑證就是那枚白玉扳指,而她剛剛也再次确認,五公子手上的戒指與幻境裡的一緻無二。
自廚房端了湯膳出來,吟柔低着眸往正屋走去,身子轉過回廊拐角,邁進駐守在那裡的暗影之下。
吟柔被突然出現在眼前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快步退後,陳宴璘已經伸手扶住了她,“小心。”
手臂被五公子握着,吟柔當即想要揮開,視線觸到他指上的扳指,又硬生生忍住動作,努力讓自己不要驚慌,細聲道謝:“多謝五公子。”
“我才聽聞你病了,可好些了?”
看似關切的話語,輕忽的語調裡卻流淌着放肆的暧昧。
“讓我看看傷哪兒了。”陳宴璘說話時微彎下腰,影子也罩得更低。
放浪驕奢的姿态與幻境中相去甚遠,吟柔感覺不到一絲那時的安心,隻覺慌極了,“還,請五公子放手。”
她聲音輕顫着,努力扭着手臂。
陳宴璘嘴角噙着漫不經心的笑,懶懶看着身前荏弱掙紮的少女,老頭子雖然風流,但不得不說眼光真的極好,他第一眼看到她,姣美的臉龐,柔若無骨的身段,便被勾的他起了暗火。
回廊在往前走一段就是前院,随時會讓人發現,吟柔急得眼眶自泛出淚意,淚滴懸在眼尾要落不落,看得陳宴璘喉嚨發幹,放肆的又靠近了幾分,手作勢捏住她的衣襟要查看。
吟柔拼命掙紮,手上的托盤松脫摔在地上,發出嘹亮清脆的聲音,伴随遠處一道女子的聲音,“什麼聲音?”
“去看看。”女子的說話聲,正好打斷陳宴璘的動作,也讓吟柔的心直墜到谷底。
現在她根本不敢想他能救她,她隻怕會死的更快一點。
随着回廊那頭的人走來,吟柔渾身的血都結冰了,心髒狂跳,陳宴璘掃了眼就要轉過拐角的人,無不可惜的松開吟柔,将拉至肩頭的衣襟往上提了把,推開旁邊的空屋側身進去。
拐角處的人也走出,是陳老爺的第位六姨娘,“吟柔妹妹這是怎麼了?”
吟柔來不及整理散亂的衣襟,隻能蹲下身,佯裝收拾地上的狼藉,“我不慎打翻了老爺的湯膳…”
她胡亂想要拿起碎瓷,因為手都的太厲害,指尖捏住鋒利的切口,霎時劃了一道血痕,吟柔抽着氣把手指抽回。
“快别碰了,回頭傷着。”六姨娘側頭吩咐自己的婢女,“快去收拾了。”
婢女走上前,“吟柔姑娘,奴婢來吧。”
六姨娘也走上前将她扶起,那手絹按住她的指,關切道:“都出血了。”
“不妨事。”吟柔瑟縮回手,洇紅的眼眸看起來像是因為受傷的緣故,她勉勵道:“我感覺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了,還勞六姨娘替我與老爺說一聲。”
六姨娘點頭,“可要丫鬟送你?”
“不必了。”吟柔搖搖頭,低着顫晃的視線從她身邊走過。
她一路慌神快走着,細指緊緊攥着松散的衣襟,跨過月門的當下幾乎是小跑了起來。
即便五公子就是那個人,她也不敢找他,那分明就是另一個深淵。
已是黃昏時候,天光昏暗,被金絲竹遮蔽的青石路上光線更是昏暗,書硯跟在陳宴清身後往槐安堂走。
“公子。”書硯一臉的欲言又止,“不是我要多嘴。”
“知道多嘴還說。”陳宴清語氣涼淡。
書硯一咬牙,“公子都回來有些日子,我不信商會那幫老東西不知道,指定是被五公子喂了好處,你就一點不管。”
他說得憤然,加之天色又暗,沒注意遠處跌跌撞撞急奔而來的嬌小身影,等他發現想要阻攔,吟柔已經跌撲進了陳宴清懷裡。
“何人!”書硯大驚。
翩然跌來的少女似随風凋零的花瓣,伏在陳宴清身上并沒有什麼分量,他高峻的身形也紋絲不動,唯有壓在眼上的眉峰折起,已是不悅。
“還不起開。”書硯冷着聲喝道:“沖撞三公子,不要命了。”
說着想把人扒開,哪知手才碰到她的袖子,薄紗的衣襟就滑松下一大片,一抹白皙的雪肩印進眼簾。
書硯眼睛僵睜了一瞬,接着跟丢燙手山芋似的,忙不疊把手收回,頭也扭到一邊。
這怎麼衣服還掉了,該不會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丫鬟,想要勾引公子。
吟柔并非不想起來,方才的一撞撞到了她身上那些未愈的鞭痕,扯着新生的皮肉,疼的她渾身發顫,額頭上全是細細的冷汗。
陳宴清垂下眼簾,目光輕睇向伏在他身上,不住顫栗的少女。
鬓發被沁出的汗吸附着,沾在半露的臉頰上,蒼白憔悴的眉心痛苦擰緊,衣衫散亂露出弱骨的肩,臂上隐約可見粉白交錯的鞭痕,很是狼狽可憐。
他隻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眼裡是一汪平靜,聲音冷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