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悶熱,屋外的蟬鳴鳥雀聲愈擾的人心亂如麻,吟柔坐在窗邊,一口接一口的喝着放涼的茶,也沒能将心緒纾解。
玉荷推門而入,瞧見吟柔隻穿了薄薄的寝衣,披散着半幹泛潮的青絲坐在風裡,還不停喝涼茶,連忙走上前拿下她又要往嘴邊送的茶盞,“姑娘當心受寒着涼。”
吟柔還想去拿,被玉荷避開。
“這麼熱的天,哪裡會着涼。”吟柔朝玉荷道:“快給我。”
她隻知道自己心裡那些無序瘋漲的念頭再不澆一澆,才是真的要把她灼燒了。
玉荷還是第一回見着吟柔任性時的模樣,攢着細柔的眉,菱唇輕輕的撅起一些,一雙烏眸牢牢黏望着你,與其說是任性嬌縱,更像是委屈。
讓人隻想心甘情願對她好。
“不成。”玉荷硬下心搖頭,“姑娘是忘了自己身子有多弱?如今才算好了一些,就如此不忌諱怎麼能行,姑娘可别忘了,你身上的疤還沒褪趕緊呢。”
玉荷念叨着,幹脆把東西遠遠拿開,放去旁邊。
吟柔無法,恹恹垂下眼簾。
玉荷放下東西回來扶她起身,“姑娘早些休息才是。”
吟柔亦步亦趨的随着走過去,可她實在睡不着,心裡亂糟糟的纏成了一團。
她心裡雖然已經認定了三公子就是幻境裡的人,可每每回想那一幕,想到三公子那麼清貴不可亵渎的一個人,會為她失控到無法自持,她就覺得不思議,甚至是荒唐。
而且她想不出,什麼情況,才會讓把規矩持重刻在骨子的三公子,對她……動心。
吟柔眼簾猛然一顫,眼中升起一片無措局促,眼下的肌膚更是燒出紅意。
柳知意說,三公子是因為老爺将本該是四公子的扳指給了陳宴璘,才會憤怒摘了自己的扳指,她蹙眉回想,有一天全忠來請自己過去,便說是老爺與三公子起了争執。
無疑就是這次事情,導緻的三公子把扳指摘了,而發生事情的前夜,是她從老爺院裡跑出,吟柔攥着衣角的手一寸寸蜷縮,瞳孔怔怔放大,眼波晃個不停。
那夜她意外撞進了三公子懷裡……再到之後誤闖入蕭篁居,她被九姨娘欺負時三公子出面解圍,現在的十方堂抄經。
吟柔好像找到了頭緒,可這頭緒讓她更亂的不成樣子,她想調息讓自己靜一靜,然而才咽了咽嗓子就發現又顫又麻。
“玉荷,我想喝水。”吟柔聲音不穩的說。
玉荷鋪好被子,扭身又想念叨,對上吟柔顫悠悠的眸子,無可奈何道:“那姑娘等等,我去拿熱水來。”
玉荷很快去而複返,吟柔接過溫熱的茶盞,捧着抿了一口,又抿一口,才把七上八下的心放穩了一點。
可隻要又一思索,一切又功虧一篑,同樣是陳老爺的兒子,可這比當初懷疑是陳宴璘時的沖擊要大的多得多。
若不是有那些依據,她根本想都不敢想,三公子會與她有見不得光的關系,或許三公子已經對她起心動念,吟柔腦子一陣暈眩,心裡的弦像被撥了一下,陣陣怯縮發麻。
便是眼下,她也不敢去過度接近,三公子對她而言依舊像是懸在參天樹梢上的一彎皎月,高不可攀。
可這是她唯一能看見的生路了,吟柔阖緊閃爍個不停地眼簾,按照幻境裡扳指最終還是會回到三公子手上。
她擡睫看向玉荷,“玉荷。”
玉荷問:“姑娘怎麼了?”
吟柔抿住發幹的唇瓣,那枚扳指已然成了她笃定心念的關鍵之物,她思忖着道:“我想讓你明日去幫我打聽些事。”
第二天,吟柔照例去到十方堂,玉荷則按着她的囑咐往槐安堂去。
全忠剛從陳老爺屋裡出來,看到玉荷站在月門處張望的身影,走上前問:“你怎麼上此來了,可是吟柔姑娘有什麼吩咐?”
“全管事。”玉荷欠了個身,猶猶豫豫道:“确實是姑娘讓我來的。”
她按着吟柔的交代,先是訴了番苦,暗指請他去老爺哪裡說說話,看能不能免了抄經的事。
全忠為難搖頭,“倒不是我不幫這忙,隻是如今時機沒到,你讓吟柔姑娘再熬一熬。”
“什麼時機?”玉荷随口問。
全忠微歎,“近來商會裡有一樁重要買賣,老爺很是上心,恐怕要等到這事過了。”
玉荷還在暗自盤算着如何旁敲側擊問正事,不想全忠自己說到了這事上,其實她也不知道姑娘為什麼讓她打聽商會的事,總歸照做就是了。
“商會的生意如今不都是五公子在打理,老爺怎麼過問上了?”
全忠嘴嚴,含糊笑笑沒有多說。
玉荷想了想又道:“若真事多,那讓三公子一起參與不就是了。”
“問題就是出在這。”全忠皺着眉搖頭,老爺如今有心要徹底奪了三公子的權,這才不惜自己親自下場。
“行了,我會放心上,你回去吧。”
全忠難得多言了句,玉荷還想多問些,可再問就引人懷疑了,隻得欠身離開。
不等走出月門,就瞧見一個婢子臉色蒼白跑過來,玉荷定睛一看,發現是九姨娘身邊的婢子素秋。
素秋快速從她身邊經過,跑到全忠跟前,氣喘籲籲道:“管事,您就幫姨娘跟老爺求求情。”
全忠不客氣的斥了聲,“大呼小叫的,成何體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