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特麼倒是甯願你們一直瞞着我。
嚴陳瀚面無表情地想着。
之前那麼多年都瞞下來了,他半點沒看出這兩人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雖然陸知沅每次提到盛穗時态度确實有點怪,但他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兩個人是對家的緣故啊!
誰能想到這兩糟心東西其實背着他在談戀愛?
更可怕的是,之前一直瞞着他就算了,可最近突然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不明擺着這兩人現在想要公開了嗎?
嚴陳瀚心如死灰,但仍然抱着最後一點期待:“你們倆這事兒鄒慶知道嗎?”
盛穗“嗯”了一聲,徹底擊破了嚴陳瀚最後一道心理防線。
陸知沅這個狗東西……
嚴陳瀚氣的牙癢,但對着盛穗一時半會兒又不好發作,最後隻能發出一聲相當命苦的笑容。
“我知道了,我晚點去聯系一下鄒慶商量熱搜的事,”他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滄桑,“你們回來之後記得讓陸知沅回來找我。”
盛穗眨了眨眼,應了聲後便聽見對面迅速挂斷電話的聲音。
陸知沅這時也正好從浴室出來,他擦了擦頭發,目光落在盛穗手中的手機時頓了頓:“……誰的電話?”
“嚴哥的,”盛穗把手機遞過去,“他讓你回去後去找他一趟。”
“行,”此時還不知道熱搜上發生的事情的陸知沅反應很淡定,将手機收起來後看向面前的Beta,“走吧,我們去墓園。”
盛穗愣了愣:“但是……”
“花我買了,”陸知沅打斷他,垂下了眼,像是想掩蓋什麼情緒,“你不是說,要帶我去看看她嗎?”
盛穗愣了半晌,最後輕輕地應了一聲。
-
盛穗上一次回江城,是為了操辦他母親的葬禮。
他的父親離開的很早,從盛穗有印象起,他的身邊就隻有母親一個人陪着他。
那個Beta好像總是沉默寡言的,她不擅長表達,在盛穗的教育上也給出了他很大自由成長的空間,哪怕是他拿着幾乎可以上國内最頂尖學府的成績,卻突然說要參加藝考參加選秀時,她也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
盛穗有很長一段時間也是以為母親并不愛他的。
與那些濃烈張揚的愛相比,他的母親似乎太沉默了,沉默到哪怕早已身患重病,也從來沒有向自己這位親兒子吐露過一星半點。
以至于盛穗在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時,差點以為對面是在搞詐騙。
怎麼會突然死了呢?
他的母親明明那麼健康,明明上次回去時還偷偷在他的行李箱裡裝了親手做的特産,怎麼會突然因為那種重病死了呢?
二十歲的盛穗第一次有了對于死亡的實感,卻仍然不知道該怎麼面對。
如果是别的母子,一定會哭的很慘吧?
可盛穗好像遺傳了他母親的淡然,即使是在葬禮上,他也沒有掉任何眼淚,像是在目睹一個與他毫無關系的人的離開。
或許是逃避,也或許是無法釋然,葬禮結束後,盛穗再也沒有回到過江城。
如今過了快四年,再次來到他母親的墓碑前時,盛穗發現他其實從來都沒有釋然過。
他像是以前母親那樣,在墓碑前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像是自言自語般輕聲道:“為什麼呢?”
“她以前……看起來一直很健康,”盛穗垂下眼睛,像是在給自己找借口,“我從來沒有想過她這樣的人會生病——她好像就該一直沉默地、安靜地看着我,看着這個世界,一直到頭發花白,再慢慢離開這個世界。”
“為什麼我沒有看出來呢?”
他停頓了一下,淺色的眼瞳在此時顯得有些迷茫:“哪怕我……隻是帶她去做一次檢查,會不會結果有什麼不一樣?”
“穗穗……”陸知沅握住青年發冷的手,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曾經也見過那個Beta,對方臉上的表情總淡淡的,但眉宇總還有着掩蓋不住的溫柔。
如果陸知沅真的是盛穗談了很多年的男朋友,他或許會在現在給予盛穗一個擁抱,或許會在對方母親的墓碑前立下鄭重的誓言,發誓自己會永遠照顧好他。
可他什麼都不是。
他不是盛穗的男朋友,甚至連朋友都算不上。
他們倆是前幾天才加上好友,現在因為一場意外才不得不暫時以“情侶”的身份相處的對家。
這些天相處下來的怪異與愧疚在此時簡直要達到頂峰,陸知沅抓着盛穗的手,但其實自己的體溫也同樣失衡。
現在站在這兒……太奇怪了。
陸知沅想。
這大概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一直覺得,自己好像很冷血,”盛穗低着頭,“照顧了我這麼多年的母親去世了,我居然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
“她離開的那幾個月裡,我經常做噩夢,内容記不太清,但醒後身上全是冷汗,還得帶着那陣餘驚重新投入工作。”
“那段時間……我甚至一度恐懼睡眠。”
他以前從來沒有意識到過母親的存在對他而言究竟意味着什麼,以至于崩潰來臨時,他甚至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
懊悔與自責像浪潮一樣将盛穗吞沒,他第一次這麼直接地意識到,這世界上唯一一個與他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就這麼永遠的離開他了。
雛菊花束安靜地躺在墓碑前,顔色淡淡的,看上去和照片上那個Beta有些異曲同工地相像。
盛穗又安靜了很久,安靜到陸知沅甚至不安到想要找借口逃離時,他才又開了口。
青年的聲音平靜,細聽卻夾雜了些顫抖:“陸知沅。”
“……你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唯一。
那麼一瞬間,陸知沅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