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應該不是他真正的名字。
按照書中的描寫,他是因為性格詭異,被人棄養丢在鬼市自生自滅,而在鬼市藏匿的人,都是見不得光的逃犯和窮兇極惡之徒。
尋常人在此都難以活下來,一個孩子想要在那種地方活命,需要面臨的困難可想而知。
可崔九從小就開始做殺人越貨的生意,殺人無聲,能在衆目睽睽之下,輕易奪人性命,也可以在靜谧的黑夜,悄無聲息割下頭顱。
在出來之前,他甚至都沒有名字,而大家提起他卻都感到不寒而栗,隻叫他的綽号刀下鬼。
當然,刀下鬼自然不是什麼好話。
這裡面除了恐懼,還有詛咒,他的刺殺目标都成了刀下之鬼,無一存活,可殺的人太多,早晚會遭到反噬沒了人性,落得和那些刀下鬼一樣的下場。
崔九性情冷血殘暴的一個人在書中走的卻是癡情人設,相較之下,反差很大,很刺激,但也太過單薄。
崔白玉停下腳步,緩緩推開門,擡頭迎上少年的目光。
房中一片靜谧,崔九似乎知道她來,已經穿好衣服,隻是腳邊的那盆血水和纏在身上的布帶沒來得及處理。
血腥氣鑽進了崔白玉的鼻子,不由得皺了一下眉。
桃酥跟在後面,看到他傷得這般重,有些于心不忍,“姑娘,還要罰他?”
崔九因為身上的傷額間生出薄薄一層汗,但這并不妨礙他動手,他暗淡的瞳孔微微轉動,目光落在崔白玉脖頸的動脈。
剎那之間就可以擰斷。
崔白玉顫了顫睫羽,攥緊手指,平複了一下情緒,恢複了一向清冷作派,“桃酥,給他換個房間,再請人來看看他的傷口。”
崔九垂眸遮住眼裡的陰翳,還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崔白玉見他避開視線,舔了舔唇,和他保持距離的同時也在偷偷打量他。
崔九本人長得很好看,比書裡描寫的不知好看多少倍,像是被精心雕刻的藝術品,隻是神情過于冰冷和警惕,窺不到内心深處一點情緒波動,讓他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
崔白玉道:“你今年多大了?”
崔九聞言,擡起頭緊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審視。
桃酥不明白姑娘為什麼突然善待崔九,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彎,想着兇就對了,她色厲内茬道:“姑娘跟你說話呢,你聾還是啞!”
崔白玉:“......”
桃酥,你這樣子活了不久啊。
崔九不為所動,鼻翼輕輕鼓動着,繼續低下頭凝望着她,完全沒把桃酥的警告放在眼裡。
崔白玉想明白了,崔九不想跟她說話,也不想看見她。
而且她站在崔九面前毫無威懾力,打個巴掌再給一個甜棗,對他更是絲毫不起作用,如果他動了殺心,她倒是随時可能喪命。
崔白玉覺得腦仁疼,背脊生寒,暫停了利益誘惑的計劃,轉身離開屋子。
可就在此時,嘶啞而又壓抑的聲音鑽進她的耳朵裡,心尖有些發顫,寒意也一寸寸往她肌膚裡滲。
“你想讓我殺曹怡?”崔九開口道。
崔白玉一驚,完全不知道這件事,轉頭看向桃酥。
關于這個人她沒有任何印象,估計是個炮灰。
桃酥回想剛才崔白玉醒來就不太正常,這會兒竟然連情敵都忘了,“曹怡要被太子納為側妃了。”
太子趙呈......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哪怕三妻四妾,卻也唯愛女主一人的浪蕩子。
崔白玉扶額,心中産生了疑問。
書中的曹怡死了嗎?打亂書中的劇情,她還可以穿回去麼?
她道:“再說吧。”
計劃趕不上變化,總會有意料之外的事發生,目前來講,隻能走一步看一步。
崔白玉離開昏暗的柴房,松下了緊繃的神經,轉頭望着院中栽種的白玉蘭,伸手接住飄落下來的花瓣。
這是原主最喜歡的花,花瓣靜谧潔白,清雅高貴。樹枝經過修剪,院中花香四溢,看得出來,這棵樹原主一直在用心經營。
陽光透過濃密的樹梢灑下光斑,崔白玉在旁看了一會兒,風吹得厲害些,便拿着花瓣回到房間。
“愣着幹嘛,姑娘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趕緊收拾東西啊!”桃酥手捏着鼻尖,厭棄地看了一眼崔九,轉身去請郎中。
崔九處理完柴房的血迹,右肩的傷口隐隐有再度裂開的趨勢,拎着一個包袱就去往院裡西北角的一間廂房。
幾位下人見他走過來,一臉晦氣,往後退了幾步,“二姑娘怎麼讓他搬過來了?早上親自抽了鞭子,這就心疼了?”
在他們眼裡,崔九就是人人厭棄的野狗,上桌吃飯都不配。
老嬷嬷放下手裡掃帚,輕蔑道:“心疼?你覺得咱們二姑娘是個會疼人的?”
此話一出,大家紛紛搖頭,“這倒是了,我還從未見過二姑娘可憐過人呢。”
崔白玉自小無父無母,這麼些年來,隻有一個兄長可以相依為命,她唯一心疼過的人,大概隻有她的兄長崔琅華。
過了半晌,桃酥拎着裙子跑回府,眼睛哭得和兔子一樣,委屈道:“姑娘,奴婢去請郎中了,但他們都不願意來!”
崔白玉惡名昭彰,再加上老郎中回去後就病倒了,這誤會自然而然就大了。
桃酥吸了吸鼻子,眼睛淚汪汪的,“怎麼辦啊?”
這就是作繭自縛,崔白玉用力地舒展了一下腰身,從床榻上爬起來,歎了口氣,“府中應該有創傷藥吧?”
桃酥點了點頭,“有的。”
崔白玉道:“去拿吧,順便把崔九叫過來。”
坦白講,她孤身來到這裡,心裡還是很發怵。
尤其是一個常年生活在國外,完全沒有曆史文化積累的人來到這裡,這是個緻命的打擊。
她現在打開書冊都不識字,一篇文章看下來,連大概意思都讀不懂,沒有什麼比這件事更讓人絕望了。
殘酷的現實擺在她面前,崔白玉想了半天,隻找到了兩條路。
一是苟活到大結局,順利穿回去。
二是逆天改命,不過,這個不太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