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敢細數地上的人,隻是大概瞥了一眼便知道有七八個。
雖說有過設想,但親身經曆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眼前的少年殺這些人沒有任何猶豫。
崔九雙眼牢牢注視着她,注意到她手腕和脖頸上都有淤青,眉心微微一皺,很用力地控制着情緒和喘息。
不知為何,想殺人的沖動愈發難以抑制。
桃酥費盡力氣從草垛裡爬出來後已然變成了雞窩頭。崔白玉死裡逃生,看着桃酥走來,這才緩緩地長舒一口氣,朝着崔九說:“剛才的事,謝謝你。”
崔九一言不發,大步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随後不知從哪裡拿出一條帕子,擦掉了臉頰上的血迹。
她身上的傷格外的礙眼,惹得他心情煩躁。
因為骨架長得又高又寬,将她整個人都罩在了陰影裡,利落的下颌線崩得極緊,仿佛是一頭伺機而動的狼,十分有壓迫感,崔白玉内心泛起一絲古怪的感覺,下意識地略略放輕呼吸,“……我們回家吧。”
視線在空中交彙片刻,崔九聽得恍惚,良久移了半步,擋在她身前,遲疑了一下,問道:“你說什麼?”
崔白玉一雙漂亮的桃花眼,蘊着一點清澈的浮光,隻是淡淡‘嗯’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在這一刻,她的魚咬上鈎了。
回家這兩個字對于他而言實在是太陌生了,一個從記事起就被抛棄的人,此後一直獨來獨往,沒有體會過被人珍惜的感覺,怕是對家都沒有概念。
或許她可以試着成為一個貼心的小棉襖。
等三人回去已經過了子時,崔白玉意識漸漸模糊,走路都是輕飄飄的。
雖然藥是撿回來了,但桃酥還是放心不下,“要不奴婢出去請個郎中瞧瞧?”
人都能混成這個鬼樣子了,崔白玉哪裡還敢請郎中,“我喝熱水就行,而且......我稱呼你崔九可以嗎?”
嗓音很沙啞,但也很有誠意。
崔九沒有說話,隻有胸膛劇烈起伏了幾下。
崔白玉當他是默認了,勉強定了定神,輕聲開口說道:“我幫你重新包紮一下傷口吧。”
“不必。”崔九眼神黯淡了下來。
好心當成驢肝肺,虧姑娘對他這般疼寵,桃酥眨巴着眼睛猶豫了一下,不滿意道:“姑娘,你還生着病呢,得先照顧好自己才行!”
“傷口記得用溫水清洗,免得發炎潰爛,”崔白玉叮囑完一頭栽到床上,翻了個身,朝着桃酥溫柔一笑,“時候不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桃酥跟着奔波了一天,身體确實撐不住了,她斜睨了一眼崔九,行禮告退,回屋休息時,不忘叮囑幾個丫鬟把藥煎了。
崔九找來藥膏,站在門口輕輕敲了幾下門闆。
過了許久,門内遲遲沒有動靜,隻有平緩的呼吸聲,他的嗅覺和聽力異于常人,稍微判斷一下,就知道榻上的人已經睡過去。
第二日中午,風和日麗。
崔白玉昨天夜服了藥,今天早上燒就已經完全退下了,此時她還在睡覺,桃酥想起郎中的囑咐,沒辦法,把床幔挂了起來,“姑娘,你可以先吃飽了再睡。”
以防病情反複,這藥還是得再喝一副。
桃酥開始在她耳邊碎碎念,崔白玉充耳不聞,在床上賴了一會兒才爬起來,“桃酥,你讓人準備些熱水,我得先沐浴。”
“奴婢早就料到了,熱水已經準備好,”桃酥笑了笑,“姑娘現在隻需要吃了粥,再把藥喝了。”
崔白玉妥協道:“行吧。”
苦是苦了點,但管用。
之後大概過了一個時辰,崔白玉把桃酥安排的事情都做完,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桃酥,曹姑娘那邊有消息了嗎?”
桃酥聽言,放下手裡的活計,長長歎了一口氣,惋惜道:“昨個意外把曹姑娘的臉弄傷了,聽說額頭上劃了一道口子,現在京城裡的人都在讨論這事,說京城第一美人的稱号怕是要換人了。”
“美人在骨不在皮,”崔白玉心裡有些感慨,伏在窗口看到崔九進屋,很快收回視線,“桃酥,你幫我打聽一下曹姑娘的消息,順便在看看太子那邊有沒有動作,盡力而為。”
桃酥點了點頭,起身離開屋子。
崔白玉微垂下眼,決定試着跟他溝通一下,“你覺得太子會退了這門婚事嗎?”
崔九一言不發,将手裡的小玉瓶放在她面前。
崔白玉起身用手托着下巴,眼眸清亮,“你喜歡什麼樣的女子?除了蘇有枝,還有其他的女孩子嗎,我可以試着幫你追一下。”
崔九微微擡眼,對上她的眼睛,喉嚨逐漸開始幹澀,過了半晌,道:“沒有。”
怎麼會沒有,你可是癡情男配啊!
口是心非,懂得都懂,崔白玉撥弄着手裡的玉佩,想再開導一下他,“可蘇有枝已經嫁給我兄長了,你也不能老惦記着人家啊,人就得放得下,沒準就柳暗花明了呢!”
崔九再次糾正道:“我不喜歡蘇有枝。”
崔白玉不動聲色地歎了一口氣,斟酌着用詞,哪知再擡起頭,人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