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走路沒聲,崔白玉側耳聽着門外的動靜,過了好久才敢從床上爬起來撿回地圖。
她仔細記下每個州縣地位置,開始考慮接下來的事。
崔九料定她逃離不了京城,所以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裡,不過這樣也好,他越是不防備,離開這就越容易,眼下她隻需要一個時機而已。
崔白玉計劃好之後,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安置好小白,整理了一下衣服起身往外走。
崔九這個惡人,她是一點都不喜歡。
哪怕他是苦情男配,愛而不得,吃盡愛情的苦,崔白玉都覺得他活該。
人都是複雜多面的,崔九面對的人一旦不是蘇有枝,他展現出來的也就不再是那副面孔。
自卑敏感而不擅言語,隻是因為站在他面前的是蘇有枝,在暗無天日的深淵裡的窺見一抹光亮,蘇有枝會是他一輩子都忘不了的人,隻有她才是例外。
崔白玉倒八輩子血黴要面對的是崔九的陰暗面,别提心裡有多委屈。
不過,她很快就不用面對了!
崔九立在茶樓的窗口,望着崔白玉的背影,撚了撚手指,轉頭看向身後之人。
“殿下這些年.......”祁晏臨眼眶發紅,下意識跪了下來行禮,卻被旁邊的侍衛扶住。
“大将軍莫要折煞在下了,。”崔九一雙幽深的眼睛靜靜看着他,臉上沒什麼情緒。
“殿下,您是臣看着長大的,臣不可能認錯啊,”祁晏臨胸膛起伏,一時間震驚悲痛心疼惶恐心裡頭什麼滋味都有,久久不能平複,“這些年,臣一直派人暗中尋找,可派出去的人都找不到殿下一點消息......”
崔九一瞬不瞬地望着他,淡然道:“已經是死人了,能有什麼消息?”
祁晏臨眼底閃着淚花,掙開侍衛的手,還是跪了下來,“殿下,都是臣的錯,是臣沒有保護好殿下!”
房間一片寂靜,仿佛一切都靜止下來。
崔九道:“大将軍,此事已經過去這麼多年,該放下的就放下,而且我早就不是太子了,受不起您的大禮。”
祁晏臨頓時有些無措,不敢看他的眼睛,兩隻手死死攥成拳,“臣隻是想彌補當年的過錯,希望殿下能給臣一個機會。”
“機會?大将軍今日的行為不管不顧,才是想害死我,”崔九神色漫不經心,緩步走到祁晏臨身前,俯下身看他,“大将軍從未錯過,所以并不欠我什麼,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祁晏臨蓦地擡起頭,一臉震驚,掩在袖中的手卻微微地顫動,激動道:“殿下!”
“趙丞已經死在了那場天火裡,”崔九停頓了一下,“現在,我隻是想做個貼心的侍衛,将以往的事都放下,做個普通人就好。”
“殿下,那不是天火!”祁晏臨怔怔看着他,淚光藹藹,“可陛下一直都惦記着殿下,還有......”
他們都在等你回來。
崔九臉上露出微微的怒意,平靜無波的面具上出現了一條裂痕,語氣變得格外平和輕緩,“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死人,大将軍今日來找我怕不是想求些别的?”
“殿下,臣隻是想贖罪,不敢奢望别的,這些年,臣一直追悔莫及,若當時臣沒有上當受騙留在那裡,殿下也許就不會出事,臣一直在追查相國寺放火的人,臣不甘心,臣不甘心就讓殿下蒙受冤屈!”祁晏臨的語氣激昂起來,“殿下,那場大火分明是有人故意——”
可真是言辭鑿鑿,崔九冷然一下,打斷了他的話,“天神洩憤,天神降罪。”
總之,他的死就是天譴。
他就是天煞孤星的命。
祁晏臨低着頭慚愧,過了半晌,顫聲道:“太……殿下沒想過恢複身份?”
崔九面容恢複一片平靜,目光又變冷靜涼薄,“恢複身份隻有死路一條,今下我隻想做個侍衛,保護好崔姑娘。”
祁晏臨瞳孔輕顫,心裡波濤萬頃,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殿下喜歡崔姑娘?”
“喜歡,”崔九唇角微不可聞地揚起了個弧度,“以後不要再派人打擾她了,誰都不可以。”
祁晏臨倒抽了一口涼氣,已陷入了沉思中。
江面吹來一陣涼風,崔白玉打了一個噴嚏,擡手攏了攏衣領。
在這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想來是見不到曹怡了。
她正準備離開,忽然出現一個小丫鬟站在曹府門口招呼:“崔姑娘,讓你久等了,快進來吧!”
崔白玉點了一下頭,跟着她進了院子。
曹怡身材纖瘦,皮膚白皙,一身煙霞色軟煙羅衣裙,自有一股輕靈之氣。
她坐在涼亭整理文冊,這些都是前一段日子征求各家姑娘是否願意開設女子書院的意見薄,内容寫得雜亂無章,難以整理,耽誤了一上午。
思及此,曹怡不由得擡手揉了下眉心,疲倦地閉上眼睛。
其實,寫的不用心是一回事,她最心煩的是姑娘們大多都不同意開設女子書院。
既然男子可以讀書入仕,女子為何困于閨閣?
正想着,她又從頭到尾細細讀了一遍,直到聽見腳步聲靠近,曹怡坐直了身子,擡頭望過去。
崔白玉緩步上前,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笑了一下,“曹姑娘。”
曹怡看到她心中有些困惑,畢竟她們二人之間并無往來,“崔姑娘找我有事?”
崔白玉注意到她額間的傷口,眸子微微閃爍了一瞬,心中不由得感慨,果然美人臉上有疤也難以讓人移開視線。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她側目向身旁的兩個丫鬟,“曹姑娘,我想單獨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