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白玉後知後覺,發現崔九臉上的神情并非是震驚。
對方嘴角帶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目光亮得瘆人,充滿瘋狂的欲望,幾近癫狂。
這無疑是方才的行為刺激到他的神經,可她還沒親上呢,至于這麼惡心嗎?
崔白玉冷汗瞬間流了下來,放輕腳步轉身離開,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某些念頭一出現,就會像是藤蔓儀般在他的腦海中不受控制的蔓延。崔九低頭看着自己的手,上面依稀殘留着冰涼的觸感,心跳也越來越快。
唯一不知道的就是自己後頸覆上了一片紅暈。
崔白玉走出一段路,小心翼翼的回頭,發現連個人影都沒有。
第二日清晨,崔白玉還未睡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到一張臉正湊近觀察她,倏地睜大眼睛,登時裹着被子從床榻上滾下來。
桃酥:“..........”
這鐵定是要挨鞭子了。
崔白玉做了一晚上噩夢,早上起床又受到驚吓,此時坐在飯桌上吃飯,雙目無神,有氣無力,半死不活的,好似被女鬼吸了精氣。
一直不見蹤影的桃酥在門口抹了抹眼淚,猶豫許久,進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雙手奉上一條鞭子,“........姑娘能不能輕點抽,奴婢不如崔九皮厚。”
崔九聞言隻是擡了擡眼睛,不知在想着什麼,表情始終很冷淡。
崔白玉掀起眼皮看她,神情無奈至極,“我沒有抽人的癖好,謝謝。”
桃酥吸了吸鼻子,默默收回了鞭子,“可之前犯錯的丫鬟,姑娘都會拿這條鞭子抽。”
崔白玉喝了一口白粥,氣笑了,“你想挨抽?”
桃酥撥浪鼓似地搖了搖頭。
崔白玉輕輕歎息了一聲,道:“那就把東西扔了。”
她也不是什麼鍋都背的。
桃酥點頭,趕忙起身去了一趟廚房将鞭子扔進竈膛,離開時,注意到旁邊的丫鬟和老媽媽一臉恐懼地看着她,心下疑惑。
這群人往日裡最喜歡的就是嚼舌根子,上次就是她們說姑娘嫁不出去,今日怎麼這般安分?
事出反常必有妖,作為姑娘的貼身丫鬟,一切意外都該防患于未然。
她不能再讓姑娘受到一點傷害!
桃酥走近,上前打量着她們,“你們又偷偷摸摸的做什麼?”
老媽媽一下變得很緊張,緊緊抿着嘴唇,過了好一會兒,舌頭都捋不直了,磕磕絆絆地說:“........老奴正在給,二姑娘準備午飯。”
這就更奇怪了,她不在的這幾日,二姑娘不管她們,這群人偷奸耍滑少做了好幾頓早飯和晚飯,衣服也不洗,“你們不是隻聽蘇有枝的嗎?怎麼,想給二姑娘投毒?”
話落,一群人險些跪下來求饒,“老奴怎麼敢啊,老奴隻是想通了,照顧好二姑娘才是我們最該做的事。”
桃酥哼了一聲,又揚聲道:“金香呢,走的時候就沒看到她,領完月錢就偷跑了?”
老媽媽哭訴道:“這個,老奴不知道啊,她這個人一直都鬼鬼祟祟的,老奴沒跟她說過幾回話。”
桃酥自知沒有把人吓住的威懾力,心中愈發詭異,問了幾個問題後,繼續盯着人看,然後就注意到了老媽媽脖子青紫色的掐痕,猙獰可怖。
老媽媽身材發福,脖子上堆着贅肉,而那個手掌印蔓延至耳後,由此可知,那人的手有多大。
桃酥從頭到腳都冒出了雞皮疙瘩,咽了咽口水,轉身回到春華院,“姑娘,奴婢發現一件大事!”
崔白玉還在興緻缺缺的喝那碗白粥。
桃酥看了一眼崔九,湊到崔白玉耳邊小聲說道:“姑娘,咱們院裡的下人好像被什麼人恐吓了。”
崔白玉捏着筷子在每盤菜上面都猶豫了一下,最後實在沒什麼胃口,就放下了筷子,“怎麼了?”
崔九微眯了一下眼睛。
桃酥道:“之前那群人到處說姑娘跟人厮混,現在奴婢一問,她們都改口說不知道。”
“那确實奇怪,她們都是蘇有枝帶出來的人,我對她們不抱什麼希望的。”崔白玉勉強用胳膊撐着腦袋,轉頭看向崔九頓時就明白了。
能把人吓成那樣,也就隻有他能做到了。
桃酥渾然不覺,看到她眼底淡淡的烏青,“姑娘晚上沒睡好嗎?需不需要奴婢準備些安神香?”
崔白玉收回目光,閉上眼睛,整個人都變得萎靡不振,痛苦道:“做了一個噩夢,夢裡我被一個不知名生物盯一個晚上........”
不知名生物心底泛起一絲的異樣感,胸腔裡的心髒怦怦直跳。
崔白玉準備回去睡個回籠覺,歪頭看向牆角的黑煤球,好奇道:“小白身上纏着的是什麼?”
崔九走過去,拎起小白,解下纏在它身上鍊條,淡聲道:“九子銀鈴。”
桃酥震驚道:“唉呀,這可是姑娘最寶貴的東西了!怎麼會在它身上?”
崔白玉緩慢地眨了下眼睛,接過銀鈴,細細打量一番。
銀鈴呈球狀,頂端有辟邪座環鈕,镂刻雅緻,四周以掐絲工藝制作成九個詭異的狐狸頭,表情各式各樣,有哀嚎,恐懼、扭曲、憤怒、驚訝、厭惡......低端系着一周圓形小鈴,工藝細巧精美。
這倒是奇怪了,鈴铛是有辟邪驅禍,健康平安的寓意,她這個怎麼看起來如此瘆人?
崔白玉輕晃一下,銀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緊接着,腦袋嗡地一聲,雙腿發軟,視線模糊,隻感到周遭的一切都在瞬間發生了變化。
崔九扶住她的肩膀,眼中幾分森寒的戾氣,奪走了她手裡的鈴铛。
崔白玉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緊緊扒着崔九的手臂,很快又陷入了更為混沌的意識裡。
桃酥變得慌亂不安起來,想上前去幫忙,但崔九的眼神太可怕了,她不敢輕易上前,急切道:“姑娘!”
鈴铛沒了動靜。
崔白玉從混沌中抽離出來,恍惚回神,冷汗沿着慘白的面頰滾落下來。
桃酥問道:“姑娘你沒事吧?”
崔白玉短暫地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靠在崔九的懷裡,小心翼翼的擡眸看了他一眼,“好像,忽然,沒事了。”
崔九一言不發,俯下身,濃密的睫毛遮掩情緒,一手繞過她的肩膀,一手抄過她的膝彎,輕而易舉地把人抱起來放在床上。
崔白玉心道:怎麼忽然變得這麼陌生,這還是生人勿近的崔九嗎?
正思索間,一位丫鬟站在門口,“二姑娘,曹怡過來看你了。”
崔白玉嗯了一聲,看着崔九手裡邪惡的小鈴铛,心裡隐隐有了猜測,決定先收起來。
可交給誰保管呢?
她好像不能碰那個東西。
崔白玉不經意間對上崔九的目光,“你能幫我收好這個鈴铛嗎?”
崔九道:“可以。”
桃酥诶了一聲,“可是姑娘,那個鈴铛是你最寶貴的東西了,之前你一直都是貼身帶着,從不離身的。”
崔白玉道:“沒關系,我相信崔九。”
信個鬼!要不是他一直盯着那個鈴铛,肯定将東西交給桃酥了。
崔九離開屋子,注意到小白又跑到白玉蘭樹下刨坑,走近一看,發現一條被埋在土裡的帕子被小白叼出來。
崔九将帕子撿起來,小白又失去了一個自己心儀的物件,在他腿邊來回蹭了幾圈。
手帕和鈴铛的氣味相同,這個鈴铛應該是被這條帕子包裹深埋在土裡。
為何随身攜帶的東西,突然埋到這裡?
曹怡見到崔白玉,心裡有些愧疚,“崔姑娘,最近好些了嗎?”
崔白玉道:“本來也沒受傷,沒事的。”
曹怡歎息道:“其實,我一直想登門拜訪的,但父親身上堆了不少案子,所以就幫着父親整理了一遍文書,結果一下子就耽誤了這麼長時間。”
崔白玉抿了一口熱茶,由衷誇贊道:“曹姐姐好厲害,以前是不是經常跟着曹大人處理案子?”
曹怡道:“對啊,之前父親在在梅陽縣任職,縣衙沒有仵作,就一直由我來擔任。”
難怪會有京城第一美人的稱号,這世間的美人太多了,可既有容貌又有膽識的女子卻少之又少。
曹怡不是笨蛋美人,所以臉上即使有了疤痕,也不能讓人忘懷。
崔白玉感慨一番,問道::“茶館的案子有眉目了嗎?”
“有的,不過這事說來也很奇怪,”曹怡稍微移開目光,歎了口氣,“劉嶺的身份是隴州監察史,過兩日就要入宮觐見了,沒想到忽然出了這樣的事。”
崔白玉若有所思地點了一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