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九會引起天下大亂。
兩人走到窗邊案前坐下,崔白玉低頭又喝了口水,心裡又開始犯難。
皇權之争,各大世家和那群閹黨都是一群殺人不眨眼的瘋子,京城這灘渾水,她是真不想趟,怎麼就躲不掉了?
崔九上完藥,又給她的手腕繞上一層素紗。
崔白玉腦子一片混亂沒有絲毫頭緒,順着崔九的目光望去,感覺他要把趙辛的牙都一顆顆敲下來。
她睫毛輕輕扇了下,輕聲開口:“……太子真的被關起來了?”
崔九眼神陡然森寒起來,道:“怎麼?”
崔白玉心尖一顫,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好歹是做了五年的太子,轉眼間就被關進監獄,廢黜應該也就是這幾日的事。
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崔九見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眼神瞬間幽深下來,頸間青筋浮現,顯然是在極力隐忍着什麼。
可崔白玉實在是沒心思應付他,即使察覺到他的情緒,也隻是敷衍了一下,“你回去早點休息,我還有事需要處理。”
說完,崔白玉就被他驟然冷下來的氣息吓到了,趕緊大步朝外走出去。
崔九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感覺心頭被人插上一刀,連帶着整個胸腔都痙攣了。
此時的他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
——崔白玉喜歡的是趙呈,不是他。
趙呈必須死。
還有方叙言,如果他再礙眼,也得死。
夜色深沉。周正德還在熟睡,門口忽然響起一陣叩門聲。
“誰啊,大半夜的敲什麼門!”這要是在宮裡,肯定打得他老娘都不認識。
身旁的女子起身幫他披了件衣服,周正德氣呼呼地蹬上鞋子,推開了一道門縫,瞧見是崔白玉,當即黑了臉,“大半夜不睡覺,你什麼毛病?”
崔白玉臉色有些掩飾不住的發青,徑直推開門往裡走,影衛緊随其後,二話不說就上前控制了周正德。
床上的女子見狀,吓了一跳,連忙捂上了被子。
“出去。”崔白玉環視一圈,視線最終落在周正德身上。
女子如蒙大赦,哆哆嗦嗦地穿上衣服,不等扣子系好就狼狽地跑出屋子。
周正德一口氣悶悶地憋在胸腔,微眯了一下眼睛,“你這是什麼意思?”
崔白玉反問道:“周公公覺得呢?”
狐狸尾巴終于露出來了,周正德冷然一笑,隻道:“現在反水可不是明智之舉,眼下太子的境遇,你我都清楚。”
崔白玉道:“明人不說暗話,咱們兩個誰有問題,周公公應該心裡比我清楚。”
被發現了?
周正德心下一驚,擔心她使詐,并沒放松警惕。
崔白玉道:“周公公不道義,頂着齊太後的名号到處招搖撞騙,可背地裡卻給别人賣命。”
周正德笑道:“崔白玉你少誣陷咱家,咱家對太後忠心耿耿,天地可鑒,倒是你,一直暗中操控小殿下,是何居心?”
“周公公真是昧着良心說話,”崔白玉微微揚起嘴角,然而笑意不及眼底,“你來這應該還帶着聖旨對吧?”
如果沒猜錯,周正德應該是皇帝的人。
周正德死死地盯着她,口氣肯切不容置疑,“胡言亂語,咱家隻有太後的口谕!”
崔白玉微微一笑,眼神越發難以捉摸,“你說,方才那個小姑娘能不能帶我找到聖旨?”
周正德厲聲道:“崔白玉!”
崔白玉道:“周公公莫要急,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倘若聖旨被人篡改亦或者對小殿下不利,那時再逃也就什麼都晚了,所以我隻是提前看一眼。”
周正德把聲音喊高了些,道:“你可知後果!”
崔白玉道:“周公公承認自己的身份了?”
周正德被氣昏了頭,差點就忘了,如果她是太子的人,那就和亡命之徒沒什麼兩樣。
這種人為了活着怕是沒有顧慮了,“如果聖旨不是你想要的,你還想反了不成?”
崔白玉道:“那倒不會,頂多就是把你們都殺了,然後帶着小殿下隐姓埋名。”
周正德輕嗤道:“真面目露出來了。”
崔白玉笑了笑沒說話,下一刻,影衛就将方才的女子抓了回來,手裡拎着一個打了補的包袱。
崔白玉看了一眼周正德,打開包袱一看,果不其然,裡面是一塊明黃色的绫錦織布,上面繡着精緻的祥雲瑞鶴。
肯定是聖旨了。
周正德咬牙切齒道:“崔白玉,你是個聰明人,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你得在心裡掂量掂量。”
崔白玉沒搭理人,慢條斯理地展開聖旨,大緻看了一下裡面的内容,慢慢回頭看去,溫和一笑,擡手示意影衛放手,“宣王是個好封号,無诏不得回京也是常理之中。”
看來,當今的皇帝還沒有趕盡殺絕的意思。
周正德上前一把奪過聖旨,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莽夫行事!”
崔白玉善解人意地說道:“周公公莫氣,我今日來呢,肯定為公公準備的不止一份驚喜。”
周正德聽到這話險些一口氣沒喘上來,“你管這叫驚喜?”
崔白玉笑道:“周公公不是在調查我身邊的侍衛嗎?我知道啊。”
周正德頓時心中生出隐憂,一臉不屑道:“咱家已經有猜測。”
崔白玉抿了抿唇,眼睛似乎有一閃而過的懊喪。
“崔白玉,咱家勸你最好不要動他,”周正德冷哼一聲,接着又壓低聲音繼續說道,“這個人在陛下心裡的分量,二皇子連手指頭都比不上,你要是得罪了他,别說你和小殿了,就連你們這個崔家都會受到株連!”
這麼嚴重?!
崔白玉臉色頓時就不太好了,“........原來他真的是趙丞。”
周正德道:“咱家已經把消息八百裡加急傳回京城,想來陛下已經看到了。”
崔白玉沉默良久,擡眸看他:“.........公公這是什麼意思?”
能是什麼意思,你的報應早晚會來!周正德憤然道:“别以為咱家看不出來你那些下流的手段!”
這些事,他要是有命回去,肯定要一字不差的上報給陛下。
崔白玉不想再提這茬,岔開話題道:“周公公,我是來和你談交易的。”
周正德道:“交易?那方才的事如何解釋?”
“意外。”崔白玉停頓了一下,“我可以替公公隐瞞身份,所以公公也别再追究我的過錯。”
周正德皺着眉頭沉吟。
确實,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撕破臉,誰都撈不到好處,而且崔白玉在庫銀那裡還壓他一頭。
崔白玉察言觀色,在合适的時機遞給他一張紙,“上面就是庫銀的藏匿地點,我的誠意到位了,所以籌碼我就帶走了。”
“什麼籌碼?”周正德在她面前可謂是一踩一個坑。
崔白玉看了一眼角落的女子,“時機到了我就給你送過去。”
女子是個啞巴,起初,她裝扮成太監的模樣在周正德身邊侍奉,但後來周正德知道她看出端倪,也就不裝了。
啞女千裡迢迢跟了一路,周正德也待她非同一般,平日就連去山坡摘個野果子都派人跟着,生怕出了意外。
她在周正德心裡是有一定分量的,這跟她打探來的消息完全吻合。
啞女應該就是周正德在宮外的心上人。
一切安置停當,崔白玉便讓桃酥帶着啞女先離開。
然而折騰了一晚上,眼看着天就亮了,崔白玉沉重地倒在榻上,正準備躺下來休息,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房間,發現門是敞着的,瞬間驚醒。
“!!!”
人呢?
她不是派人在暗中看守了嗎!
崔白玉胸口一陣血氣翻騰,急匆匆地走出房間,叫來了人。
影衛道:“小殿下說身體不舒服,孫統領帶他去外面待一會兒。”
崔白玉氣結道:“這個時辰?雞都沒打鳴呢!”
影衛道:“小殿下之前喜歡趴在城牆上看日出。”
崔白玉一個頭兩個大 ,前腳邁過門檻,後腳剛跟出來,然後就看見影衛氣勢驚人的朝她跑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出意外了,她絕望地想。
影衛道:“小殿下跟着花枕走了。”
這花枕處處跟她作對,肯定還有别的心思,崔白玉深吸一口氣,“她說什麼了?”
影衛道:“她說姑娘隻要殺了身邊的侍衛,她就把人還回來。”
殺了崔九?
這可能嗎!
崔白玉連刀都拿不穩,她能殺誰?
更何況,對方還是殺人不眨眼的崔九,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嗎?
拿刀去他面前自殺嗎?
她自己能殺死崔九嗎?
有病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