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他若是将崔九的身份昭告天下,那她騙花枕的事就暴露了。
小安子眉棱骨不易覺察地抖了一下,壓低聲音神秘地說, “放心,你相信咱家就好。”
崔白玉默默點了一下頭,低下頭鑽進轎子。
這個時辰已經過了宮禁的時間,小安子帶着她走的是個偏門。
坤甯宮殿内高懸着華麗的宮燈,齊嬛阖眸,倚靠在一張雕刻精美的鳳椅上,發髻梳得一絲不苟,盡管面龐雖已布滿歲月的痕迹,但周身透着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
這是曆經歲月沉澱後的雍容華貴,尋常一輩子都望塵莫及。
尤其是那雙眼睛仿佛能看透人的五髒六腑。
崔白玉跪在殿内行禮問安。
小安子壓着步子走到齊嬛身邊小聲說了句,“人來了。”
齊嬛睜開眼,微微擡手,和藹道:“哀家已經很久沒有看到坤甯宮來新人了,起身罷,不必拘禮。”
崔白玉還是略顯拘謹,站起身瞧了一眼小安子的笑臉,這才敢将屁股放在椅子上。
齊嬛輕笑一聲,“白玉,哀家一直都想見你一面,但一直抽不出時間,這次好不容忙完手頭的事,沒想到已經是這個時辰了。”
不知為何,崔白玉總有種不好的預感,有些汗流浃背。
齊嬛擡手示意宮女賜茶,繼續說道:“上次,哀家已經讓小安子和你說了,這次你事情辦得不錯,不如以後就留在哀家身邊,如何?”
崔白玉站起身,見她擺手又坐了回去,“能得太後娘娘青睐,是白玉的福分。”
“白玉,”齊嬛念了一遍她的的名字,臉上閃過一絲笑容,,話鋒一轉,“哀家聽聞你之前鐘意趙呈,可有此事?”
崔白玉捏了捏手指,恭敬回話:“回太後娘娘,我,我之前确實喜歡過殿下........”
齊嬛眼裡含着笑容,越發覺得深不可測,“不必緊張,哀家隻是随口一問,少女懷春,人之常情,哀家也是女人,當然能體諒你的心情,能懸崖勒馬已經是極好的。”
崔白玉呆滞地點點頭。
齊嬛微微揚起下巴,示意旁邊端着酒盞的宮女上前,維持着一貫的沉穩,淡淡的說道:“白玉,今日這酒,就由你送給廢太子,順便做個了斷罷。”
話落,崔白玉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喉嚨幹澀得發不出聲音。
走出殿門的時候差點被裙擺絆倒,宮女端着酒壺的默默地跟在她身後。
崔白玉眼神空洞地望着前路,不知走了多久,來到一個陰森恐怖的空間。
牆壁上隻有兩盞昏暗的油燈在角落裡搖曳,空氣中彌漫一股汗臭、血腥、腐臭混雜在一起的異味。
隔着厚重的牆壁,犯人的哭泣聲和鐵鍊的撞擊聲,交織在一起,讓人不寒而栗。
崔白玉每走一步心就跟着揪緊一分,就這樣,她一直走到監牢長廊的盡頭。
隔着鐵欄看到那個滿身是血的人。
是人嗎?
崔白玉也不知道對方還算不算是人,她隻看見了一個披散着頭發,身上都是森白的骨頭和血淋淋的窟窿。
獄卒打開牢門。
鋪天蓋地的悲痛席卷而來,崔白玉無數念頭劃過腦海,不由得往後退了一步。
趙呈靠在陰冷的牆壁上,艱難地擡起頭,半晌,喉嚨裡發出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原來死前見到的人是你。”
這一刻,崔白玉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驚懼抽離出去。
趙呈微微挪動身子,身體不受控制地抽搐,無力地擡起手,“過來.......”
崔白玉眼眶泛紅,走到他身前,蹲下身,顫聲道:“對不起,我,我........”
“不怪你,你答應我的,要做到,就不怪你。”趙呈把手伸向她,艱難地呼吸着,說話聲音微乎其微。
雙手瘦骨嶙峋,手指如同幹枯的樹枝。
短短的十日,趙呈已經被人折磨的不成人樣。
崔白玉接住他的手,下一刻,不知趙呈哪來的力氣,把人擁入懷裡,從她的發髻上摘下一支步搖。
趙呈用最後的力氣聲在耳邊說:“下輩子,我不當太子了,我想,我想換個身份遇見你。”
崔白玉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跪在他身邊,感覺碰到他的身體的那一瞬間都像是在煉獄般煎熬。
她怕碰疼了趙呈。
可就在她失神的瞬間,滾燙的鮮血濺了一身。
趙呈用步搖刺穿了脖頸,身子一晃沉重地倒在她身上。
崔白玉臉色青紅白黑交錯,愣了不知多長時間,将自己的披風蓋在趙呈身上,拿走他手裡的步搖,邁着飄忽不定的步子走了出去。
翌日清晨,趙呈慘死在大獄的消息如疾風驟雨般傳入全國,一時間,皇城被一層陰霾籠罩。
朝廷文武百官開始着手安排後事,行祭奠之禮。
之後的第二日,京城還發生了一件小事,崔琅華的妹妹崔白玉因為傷心欲絕,于家中病死。
皇宮多了一位神秘的長樂郡主,隻聞其名不見其人。
傳言,說是齊太後的遠房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