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張果老沒好氣地說,許慕臻以為他吝啬直言。
“不知道啊。”明石散人半是歎息。
小容偷偷附耳講給他,“真不知道。太師父說過,某天繼父抱回來個嬰兒,起名孤必痕,那時繼父未成婚,但痕阿兄酷肖繼父,應當是親生父子。這件事隻要一提,大家全不高興,索性裝聾作啞。”
許慕臻配合地壓低聲音問:“孤夫人沒有······就是說,他們夫婦沒再······那個······”他怕小容傷心,問得含含糊糊。
“他們沒有孩子。”
這個特殊家庭微妙地維持了一種平衡。
寒秋、隆冬、桂子、松針,悅離神功如升天祥龍吞吐日月,火光四野;鬼坎神功是揚波海鳳調遣風雲,青藍冰花。
明石散人未評一字,笑容已表露一切,赤毛魔跟師兄一樣吝啬嘉獎,用兩人能聽見的音量說:“這是你最好的徒弟。”
“不錯,天縱奇才。”他們相視,豪邁大笑。
明石散人共四徒,大弟子慕之沂即是同燕九嶺私奔的男子,他中人資質,武功未有大成,唯他性格極好,經常照顧師父師叔,因此明石散人對他的英年早逝一直心存愧疚,将他留下的女兒視同明珠;
二弟子孤城仞接手摘金鈎為教派宗主,他武功卓荦,而性情鸷悍陰郁,和師兄恰恰相反;
老三便是孤夫人,先嫁慕之沂,後醮孤城仞。三個徒弟,誰也沒有承其衣缽。
明石散人那時覺得悅離神功霸道難駕馭,不忍心讓慕之沂學,又怕孤城仞走上邪路,而花采璃對武學一道并不執着。他便得作罷。
如張果老所言,天道不可強求,注定他在最老的年華教最好的弟子。
回首向來,悅離神功與他的半生,眼前的少年郎從泉州颠沛至此,還有那本鬼坎神功,都隔山跨海而來,為此一生一次的際會。
明石散人想到許慕臻隸屬飲牛津,心裡有些别扭,于是把他叫過來問:“許寄北教過你武功嗎?”
“不教。”
教主不會為這等微不足道的事勞煩,教授弟子是講師之責。
“那就好,那就好。”明石散人小氣巴巴地噘嘴道:“你是我徒兒,莫再拜他人為師了。”
“可我之前拜過師。”
“啊?!”明石散人一吼,咄咄逼人地追問:“你拜過誰?”
許慕臻說出飲牛津負責開蒙的幾位講師和萬事非、李莊姜、容赦三人。
明石散人搖頭晃腦地想了想,“無名小卒,拜就拜過吧,反正你築基的那些功夫的确不是我教的。可是今後,你不能再有其他師父了,聽見沒?”
許慕臻應允。
赤毛魔不屑地嗤道:“過氣了還想借徒弟風光。”
明石散人扶腰起:“搶我徒弟,你還有臉了!”
“我幾時搶你徒弟?”
“我唯一的女徒弟就被你霸占了!”
許慕臻聽清楚來龍去脈。
原來孤夫人雖是明石散人的徒弟,卻隻學輕功,其餘時候更願跟赤毛魔學音律,赤毛魔将她教得古琴一絕。明皇在洛陽五鳳樓設宴,令附近州縣獻樂,孤夫人被推舉聖前,還因此受厚祿聘請,領教坊使一職。
許慕臻問:“赤前輩的琴技應當很高明,何以江湖上沒有他的傳說?”
小容扁扁嘴:“太師叔清高自诩,他彈琴就是彈琴,不為給别人聽,就連娘親也沒聽到幾回。”
“你聽過?”
“就聽過一次,太師叔年輕時喜歡的姑娘辭世,他把喪事班子都趕跑了,彈了一天一夜,最後琴弦滿是血珠,音韻不準,才作罷。你别看太師叔外表鐵漢,其實内心······”
善音律的人往往耳聰,院外的赤毛魔應對明石散人的纏鬥,還向屋内咆哮:“小容!翅膀硬了,敢賣你太師叔!”
吓得小容哆哆嗦嗦往許慕臻懷裡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