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卻從未教過他一招半式,那便不能算。我授他‘南華三十三式’和‘悅離神功’,他算我徒弟。如果我今天輸陣,來日就由他打敗你。”
衆人狠狠盯着許慕臻,無數眼珠子恨不得戳出窟窿,看這小子何以受江湖兩派領袖的器重。
悅離神功人盡皆知,南華三十三式是明石散人年輕時自創的輕功,取自南華真人莊周的存世作品,這段輕功不輕易示人,隻聽寥寥目睹者贊其飄逸絕塵。許慕臻是學了,萬裡長城第一步,他隻學了一招“秋水”。非是他懶惰,他全心全意放在悅離神功上,明石散人也沒把它當重點,甩給他一本冊子叫他自學。
許寄北挑眉,“你還是以前那樣,一堆歪理,還要強加于人。”
驟然間氣氛全變,剛還談笑風生的兩人同時蓄力。
孤城仞上前一步,“弟子願服其勞。”
許寄北視線不動,隻聽明石散人冷峻命道:“退下。”
天地間唯對方調動自己全部感官,旁人已湮滅無迹。
生滅閃逝,兩人同時出手,澎湃雄渾的内力讓觀者驚慌失色,這場武林巅峰的對決相隔二十二年,終于重現人間。自诩武林正統的江湖人,崇敬明石散人,卻無人足以與明石散人一較高下。
明石散人熟稔地操縱拐杖,勾、提、轉、打,悅離神功助長了他的威勢;而許寄北已化去青春魯莽,取而代之的是平靜而包容的恐怖實力。
許慕臻不瞬目地看他二人出招拆招,才明白無論是明石散人教導自己而出手,抑或許寄北心魔作禍而下手,所施展的僅僅是他們十之六七的實力。
這一回許寄北赤手空拳能掣住明石散人的拐杖,招式比當年直白奇峭,也更一針見血,成熟男子不再意氣用事,止于心,用其技,達于理,用其智。
一直到日正,許寄北和明石散人各落到比武場一端,前者松了口氣,雙手背到身後;後者則緩緩跪到地上,盤龍拐杖一斷為二。
全場震悚而呼,而一呼之後是長久沉默,他們曾以為明石散人絕不會輸。
許寄北額頭蒙汗,擡眼去,天地平曠,雲煙舒卷自如。以勝者的身份,他才願意承認,敗與明石散人的一戰改變了他一生,他的驕傲自負從那天潰不成軍,忍受了二十二年的屈辱才将破碎的殘片拾回。
他如釋重負地問:“若你我以全盛期相對,誰是第一?”他覺察了明石散人功力衰退。
明石散人聽得一笑,不料帶出一口鮮血,連許寄北都未料他傷勢如此嚴重。
孤城仞攙扶他,放在年輕時他必定推開,此刻他受之坦然。
明石散人緩緩說:“現在,我覺得凡事都沒必要争勝,孰強孰弱,又能如何?”
“也對,”許寄北雲淡風輕地回應,“我想了一輩子,沒等想出來,先看淡了。”
他踱下比武台,走到半路想起個人,目光尋到許慕臻,“跟我回去。”
“不成。”明石散人箕踞而坐,聲音疲憊而沙啞,“我帶他來英雄集,為的是檢驗功課。”他連推許慕臻數下,“去,你去,為師看着你。”
許寄北無可無不可的樣子,并不阻止,于是許慕臻看向孤鸢,對方也正有此意,比武台便要清場。
可是台基晃了晃,張果老大叫“不好”,乍地爆破轟鳴,乾坤雷動,飛濺的土石撒下一層煙瘴,足足爆響二十五聲,尖叱聲、哭叫聲不絕于耳。
待灰煙散淨,江夏堂堂主劉仕齊橫刀喝道:“險獠許寄北,你暗設機關想害死我們這些武林同道!這些年,飲牛津稱王稱霸,仗勢欺人,不給小門派活路,我與你同歸于盡,便算死得其所!”
許寄北冷哂:“憑你?”
劉仕齊愈加怒發瞠目,提刀砍向許寄北要害,毫無章法的猛烈出刀絲毫不及許寄北的衣角。許寄北撚住狂刀彈動鋼刃,刀柄震出劉仕齊之手,許寄北奪刀一劈,刀自鼻尖至小腹立刻切出一道腥紅血口。
劉仕齊瞳孔一縮,自知死之将至,他一陣眩暈,然而怔了半晌,壯起膽子輕觸傷口,原來隻是淺淺的皮肉傷,定睛再看才明白,許慕臻站在二人當中,赤手握住刀身,消減了這一刀的威力,他手上的傷比劉仕齊深得多;而劉仕齊肩膀上也有一隻手,五指修長幹淨,将他拉退數步,才使他堪堪躲過,劉仕齊順着那隻手,看到六韋花山莊英年玉貌的少莊主。
方還置生死于度外的劉仕齊,開始感到生命可貴。
“事出蹊跷,兩位前輩冷靜。”湛謙道。
“飲牛津不來,根本不會爆炸!”
“若不然便是六韋花與飲牛津勾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