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殘殺敗光了摘金鈎的好感,江湖人情感上轉而傾向一貫讨厭的飲牛津。
“我祖父的秘籍,我無權繼承?”
“孤宗主也說了,通過七位英雄的考察,元潛才獲贈神功。神功屬于元潛,不屬于七位英雄沒見過的你。”
孤城仞乜斜瞟他一眼,忿然問:“不屬于我,難道屬于飲牛津?”
“正解。”
江湖人都笑了,看兩大豪強若市井商販般饒舌讨價。
“七位英雄故去,神功流落江湖,誰能搶到各憑本事。明世經是前任教主遺贈本座,已是我教之物。”
“胡說八道!許教主竟是鼓唇弄舌、搬弄是非的市井兒。”
孤城仞兩臂一揮,身位不動,人們先是感到一陣難以形容的波動,驟而地崩。許寄北足下的土地開裂,差點将其下半身啃入。六韋花山莊的土地鋪青石闆,尤為平整堅實,若不然地縫裂得更大,許寄北絕難躲開。
艮卦神功時止則止,比明世經毫不遜色。
孤城仞緊追不放,許寄北閃身至何處都有岩土聚集的巨噬怪獸,以至四面八方俱是漫漫黃沙,許寄北快要被這片沙漠埋葬。正當他退無可退時,黃沙變了風向,土石緩緩向一邊漏下,天光從沙牆瀉入下來。許慕臻抓住父親一條手臂,使力帶出來,擋在父親前面。
他早已比父親魁梧,正值青春強盛。許寄北欣慰的想着青出于藍,但片刻之後他就再也高興不起來了。
許慕臻面色微黑,身前站了個人,瘦骨嶙峋,是萬事非。确切地說,萬事非是給一根長繩捆住手腳,被迫縛在那個位置上的,繩子兩頭由豐隆和青霄控制,他們都整張臉發黑。
服了鬼虐召。
歸墟納法雖稱不上高超武學,但對陣尤其麻煩,苦修的内功一被吸去就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擱誰都接受不了。許慕臻忌憚被吸,用萬事非掩護自己;豐隆青霄害怕被吸,給自己投毒:缺德的、陰損的招兒全用上了。許寄北覺得自己老臉有點挂不住。
江湖人評價飲牛津,盡是嚣張跋扈、不可一世的字眼,但不毒,不陰,不宵小,今日之後怕沒有好詞了。
但許寄北也想不到奇招,姑且看兒子如何應對。
萬事非覺得無辜,所以破口連環罵,叫“兩個狗死奴”給他松開,叫許慕臻“天殺的不尊師父”,叫許寄北“偷摸藏後的小人”,總之,“一幹人全該死!”
許慕臻平靜地回:“用我的血,我收些紅利而已。”
豐隆與青霄合作,萬事非拗不過他們兩人的勁兒。
孤城仞看着他們奇怪的陣型挖苦道:“許教主,你怎麼認了情敵的兒子?不怕戴綠頭巾?”
許寄北說:“這是我親兒子!你兒子呢?不敢來?”
孤城仞鄙夷一笑,“他是誰兒子,上次不是你說的嗎?”
許寄北明白這把坑自己了,但活該得受着。
許慕臻說:“二師兄,孤必痕害師姊斷指、師父去世,你手上的悅離神功、鬼坎神功就是孤必痕以不義之途換來的。”
孤城仞道:“犬子背德,我已經教訓他了。師父的命,我正要和你清算!”
“你在說什麼?”許慕臻凝眉。
“師父為你傳功而死,你該當何罪!”
許慕臻愣住了,這麼說确也不錯,明石散人因他而死,其咎在他,那些傷心與愧疚頓時沖決心頭,讓他茫然無措。
“荒唐!”花采璃從天而降,穿着粗糙的生麻布衣,衣邊不加緝縫,這表示為至親離世服斬衰,服期要達三年,服孝期最長。她站在兩者之間,伸出殘缺的那隻手,柔聲喚道:“師弟,師父對弟子向來仁愛,傳功若非他情願,誰也強迫不得。死生無常,錯不在你。”
她的目光矜憐悲憫,小容很像母親。
“城仞,莫遜虧欠你的祖父,但莫氏族人并未傷害你。你屠人滿門,已鑄成大錯,更不該同室操戈,以傷師父在天之靈。”花采璃不善言辭,卻敢臨危出陣,批斥丈夫。
“夫人,我以為你懂我。”孤城仞目光責備,“莫遜害我一家背負世人誤解,我本該無憂無慮的童年流離失所,我一生都變了!隻為複仇,隻為修煉神功,隻為替祖輩恢複名譽。你們這些沒被人改變過的,穩居大廈享受天倫之樂的,幸福得昏了頭的人,怎麼懂我?”說到最後,聲如咆哮。
“師父——我尊敬他。”那張臉斷然收掣所有感情,冷漠地說,“但我從不感謝他。他誤人子弟!”
“住口!城仞,你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