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可惜,你也很快就會變成廢少主了。”姑射擡起柳五娘的下颌,“柳五娘是你的師娘,你願不願意報恩?如果不報,你就是小人,無德無才,不堪配位!”
許慕臻面色凝冰,“你想怎麼樣?”
“你廢掉全身武功,我放了柳五娘。”
許慕臻沉下頭,實在無法狠心做這個決定。寒冬酷暑他無一日松懈,輾轉求學,又受二老傳功才有今日所成。廢掉武功,就是否定了朝乾夕惕的自己。
但師娘亦是他的恩人。師父授他武功,解他心結,師娘為他做過點心,他怎能反過頭無情無義?許慕臻沉默不語,周圍也無人敢勸。
柳五娘高喊:“别聽她的!等你廢了武功就無人能遏制她······”
她猶未說完,姑射将她一側肩膀擰脫臼,骨頭錯位讓她失聲叫出來,但很快咬緊下唇,喉嚨裡僅發出一些混沌的呻吟。
姑射輕笑:“我給你考慮的時間,但我問一次就折磨她一次。”她拍拍柳五娘的臉,同情地說,“也許吃遍苦頭,你還是要死。”
容赦從許慕臻背上下來,扶着傷口屈膝跪下。
“師父您幹什麼?”
容赦沒有借許慕臻的手站起來,“師父屢次對你不起,但還是希望你救救師娘,師父會把自己的武功傳給你。”
“師父,您起來。”許慕臻咬牙,狠下心說,“我答應。”
容赦看到希望,也看到弟子眼中的煎熬。
許慕臻上前數步,對姑射喊道:“放了我們的人,我同意廢武功。”
天知道他每個字從牙齒裡磨出去都濺着火星。
他二十二年的苦練,加上明石散人與赤毛魔一生的精粹盡要斷送于此!但人命同樣貴重,何況是素與他親善的人。廢功會痛苦,救不回人卻會後悔。
“請。”姑射比了個手勢,“風旗、雲旗、雪旗弟子皆在,我絕不食言。”
黎率突然吼道:“不行!”
許慕臻還以為他要說什麼,黎率卻卡殼了,隻是本能阻止道:“反正你不能廢功。”
面對三金剛那樣龐然的恐怖對手都熬過來了,怎能在區區威脅前自敗?
趙如意脆聲道:“姑射身侍兩主,出爾反爾。少主,她的話不能信!你廢了武功,她們再想殺我們就更容易了。”
許慕臻猶豫了,這份遲疑有一半也源自他的抗拒。他凝望忍痛抽氣的柳五娘和其他人惶恐的面容,隻有趙如意和黎率還在為他堅持。三旗弟子私下議論紛紛,所有人的臉在他腦海裡瘋狂搖晃。他忽然想到什麼,人群中他漏掉了一個人,再一找,柏绾卿正向他眨眼示意,因為她站在樹叢中隐藏自己,衆人沒有過多注意她。
許慕臻暗中握拳思忖,柏绾卿察覺到什麼?她想告訴我什麼?
姑射見許慕臻停住,展開鞭子抽在柳五娘身上。柳五娘閉緊牙關,一聲不吭。
許慕臻怒極,一飛手揮出一條金龍,甩尾掀翻姑射。姑射愣住了。他們之間隔着百丈距離,金龍虎頭細尾,也像鞭子似的淩厲地抽出她一條血印,甚至是在穿透明光铠的情境下。
雪旗弟子全員戒備。
許慕臻也愣住了。悅離是火凰,鬼坎是水龍,金龍是從誰家遊來的?他好慌!
但他臉上的戾氣剛好掩飾了慌張,看上去有生為教主的威嚴尊貴。
姑射看怪物一樣驚恐地叫道:“廢掉武功!否則我殺光他們!”
“你再動我讓你死無全屍!”
“三旗弟子聽令,圍剿!”
“三旗弟子誰敢動,懸梁墜石!”
懸梁墜石是将人懸吊起來,用石頭綁在頭發上,不斷增加石頭數量的酷刑。
風雲雷動的時刻,他們互相把狠話放到極限,但兩人都未動手,屏息以待的弟子也不敢動,怕成了混戰中無名而死的小卒。但一切不動中,卻有人動了。
不止人,還有蜿蜒爬行的蛇。
至此,許慕臻才理解柏绾卿的示意,姑射先是從風旗雲旗驚駭的反應感到大事不妙,一轉身,一條高半丈長百尺的巨蟒與她對視,上下颌脫臼,蛇口大張企圖吞掉她。
雲将擊向蛇的七寸與之鬥法,姑射得以幸免,轉身挑槊,無奈蟒蛇粗碩,鱗片堅硬,槊尖被蛇鱗卡住,姑射隻好集中弟子打蛇。雪旗弟子蓄足内力,各用絕招,巨蟒周圍濺起一溜塵土,它半身籠罩在薄薄的灰煙中,甩尾一掃,貼地退出丈遠,識時務地借煙塵遁逃。
巨蟒出現得離奇,消失得也快,而且不知為什麼單把姑射看作敵人。姑射驚魂甫定,握住雲将的手,兩人回過神後,發現柳五娘等人齊齊消失了。
談判的最大籌碼丢了。
沈呈華與林琅救出自家人,兩對母子喜極而泣。容赦擁抱妻女,阖家團圓。他們又一次戰勝困難,但仍處于窘境,前有姑射,後有雲将,三旗弟子近兩千人,而他們隻有十七人。
怎麼打?以一擋百不夠,得一擋二百。
姑射向衆弟子說:“可為我取匪首者,封······”
黎率嗆她:“拉倒吧,你都打不過許慕臻。”
姑射面上難堪,“許寄端教主無往不勝,還怕拿不下······”
“哪個教主也不行!”黎率斬釘截鐵地說,“許慕臻有明石散人和赤毛魔兩位高人的功力,誰能打敗兩個明石散人?”
三旗弟子紛紛側目,支撐他們最後的力量也融化無幾。學習神功已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再有高人傳功,無法可想!凡人窮盡一生登上的台階,也不及登雲梯的高度,那般境界逍遙絕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