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钰沖好感冒藥見岑濯羨下樓，她順手将冒着熱氣的藥遞給他，他屏氣一飲而盡。

“難喝。”岑濯羨向她訴苦。

“藥好喝就奇怪了，難喝也得受着。”沈栀钰話裡沒有任何揶揄，她平心靜氣地說。

沈栀钰拆開一顆糖，手指拖着糖衣遞給岑濯羨，她眉梢微挑，正色道：“你是路上出了什麼狀況嗎？”

岑濯羨将糖含在嘴裡，表情裡泛出細微波瀾，他自己也在複盤。

他結束鋼琴指導後就跟往常一樣行駛在馬路上，今晚的暴雨毫無章法地打在前擋風玻璃窗，他打開雨刷器，勉勉強強為他劈開了較為清晰的視野。

一路上行駛都很平穩平安，誰知道快到家門口雨勢來得更為猛烈，他險些失了視野。

他有意降低車速，一隻不知道是什麼的動物突然竄進馬路中間，他踩下急刹車驚動了動物，它一溜煙跑進草叢不見了蹤影。

岑濯羨雙手握着方向盤，力道逐漸收緊，他的臉吓得煞白，魂都被吓掉了，此刻惴惴不安，他呼吸急促，皺起雙眉。

差點撞上動物的頃刻間，他的眼前不是這個唐突出現的動物，而是活生生的人，他的栀子背着雙手站在他車前不到一米的距離，表情時而陰沉時而高興。

好巧不巧他的心理疾病突然發作，他的雙手控制不住地抖動，頭暈目眩，頭疼欲裂，整個人輕飄飄的，就像靈魂從身體被剝離出來懸浮在空中，心悸帶給他無限的恐懼驚慌。

他許久沒犯過病了，治療心理疾病的藥前段時間就停了，今夜他沒想到自己的病會沒來由地發作。

汽車内部空間狹小逼仄，他隻覺空氣難以流通，即使打開所有車窗也無濟于事，他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祈禱淋雨能讓自己清醒起來。

他就這樣靜靜地站立在車旁，已經說不出任何話，直到沈栀钰喊他的名字他才稍微回過神清醒。

複盤完，他不慌不忙道：“就是身體突然有些不舒服，還有點暈，可能是沒休息好。”

他刻意隐瞞掉自己的病，選擇了一個恰到好處的理由。

“暈？我給你找找有沒有治頭疼的藥。”沈栀钰捕捉到重點。

“不用了栀子，喝完感冒藥好了很多，藥和藥之間服用也有避諱。”岑濯羨扯出一抹笑，牽強地說。

“也對，不過之後你這種頭疼暈眩的情況一直持續，一定得就醫。”沈栀钰說。

“栀子你先回房休息吧，不用管我。”他說。

“那你呢？”她轉頭看着他下意識問。

“我煮點東西吃了就去睡。”他回答。

沈栀钰一轉頭就是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她深吸一口氣，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就别折騰你的身體了，我來煮，承蒙你的照顧，讓我稍微為你做點事情。”沈栀钰誠懇地說，“想吃什麼？”

“随便煮碗面吧。”岑濯羨妥協，他現在的确有氣無力。

沈栀钰說做就做，去廚房開火燒水操作起來。

沒過幾分鐘岑濯羨拖着他病恹恹的身體走進廚房，他倚靠在牆邊安靜地注視着她，倏忽間，他站在她身後将自己的頭埋向她頸窩。

他那兩隻手懸在半空猶豫不決，他伸展開開旋而又握住手心，最終他試探着用雙手環在她腰間，緊接着緩緩收緊力道。

岑濯羨自己也分不清，是自己意識不受控制，還是他本心如此，放在他清醒的時候，他絕對不敢像這般将她圈在懷裡，但今夜他鬼使神差地這樣做了。

即使她會推開自己，他也義無反顧，他的想念和愛戀都掩藏在這出走的幾年時光裡。

在被岑濯羨的雙手圍起來的時候，沈栀钰驚得瞳孔放大，她本該推開他，掙開他的雙手。

但她什麼動作也沒有，仿佛這是場久違的擁抱，一場跨越時空來到今夜的擁抱。

她的心髒如前段時間一樣抽痛。

沈栀钰嘴唇翕動，欲言又止。

岑濯羨頭靠在她頸窩，他喃喃私語：“别走。”

“别抛棄我，我會聽您的話。”他糊裡糊塗地說。

聽到“您”字，沈栀钰莫名松了口氣，也許他害怕過去的創傷，生病的人愈加多愁善感，所以他現在會從旁人身上渴求庇護和安全感，以此達到心理上的慰藉和停止不安焦躁。

她隻有這樣解讀才能為他的行為構建一套完整的邏輯鍊，才能夠停止無意義的胡思亂想。

“松開手岑濯羨，面煮好了，再冷會兒面該糊成一團了。”沈栀钰說。

他戀戀不舍地松手，端着面坐到飯桌上。

兩人心照不宣，默契地當做無事發生。

在沈栀钰面前，他無時無刻保持着細膩從容而優雅的模樣，甚至面無表情，沈栀钰第一次見他流露出享受食物的眼神，好歹能激發旁人的食欲。

“工作室很忙？不會整天都沒吃上一頓飯吧？”沈栀钰發問。

岑濯羨點了點頭。

“要不要我再去給你煮一碗？”她問。

“栀子我又不是饕餮。”岑濯羨說。

沈栀钰打量着他，他一副病恹恹的模樣。

岑濯羨吃完面向嘴裡塞了顆糖，自己收拾好碗筷。

·

二樓有個小客廳，經過這一趟折騰，沈栀钰更加沒有困意，她坐在沙發上思考着怎麼打發時間，今天已經碼了太久的字了，她想做點不好費腦筋的事。

她就這樣獨自坐在沙發良久，不經意間扭頭發現岑濯羨也在客廳，他拖着病體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沈栀钰囑咐，“最好明天找醫生看診拿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