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的警局大廳泛着股潮濕的黴味,桑昱的鞋跟踏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回聲竟将打盹的值班輔警從睡夢中驚醒。
他餘光一瞥,隻見商應寒正倚靠在接待台前,藏藍制服胸口處别着一枚與衆不同的銀色徽章——那徽章并非普通警員所佩戴的銅制警号,其上蝕刻着如DNA鍊般的精緻花紋。
桑昱的食指在褲縫處不自覺地蜷縮成一種防衛的弧度,然而,他的臉上卻浮現出劇本殺DM特有的、那種職業性的營業式微笑。
他緩緩走上前去,對着接待台前的商應寒招呼道:“有車就是方便啊,商警官,看來您比我早到不少呢。”
商應寒手中轉動的鋼筆突然“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他彎腰去撿時,桑昱敏銳地注意到,對方後頸處正滲出細密的汗珠,在制服領口處洇出深色的痕迹。
“洛大夫隻是來配合做個筆錄而已。”
商應寒摸了下鼻尖,輕描淡寫地說道,“倒是桑先生您,”他突然傾身靠近,剛剛咖啡店裡的面包香甜味與檔案室陳舊的油墨味交織在一起,撲面而來。
“從咖啡廳到市局,隻用了二十分鐘,這速度,都能打破我們警隊的出警記錄了。”
大廳頂燈突然閃爍了兩下,緊接着,電子音毫無預兆地響起:“請A3區人員做好防護準備。”
桑昱注意到,所有警員的身體都微微一僵,那個叫小周的年輕警察,甚至下意識地将配槍往腰後藏了藏。
一旁的商應寒見狀,連忙解釋道:“不用緊張,今天市局打算搞一次演習,一會兒會有‘專業人員’從外面進來,他們都知道這是演習。”
“哦,那勞煩您帶路了。”桑昱轉動着無名指上的素圈戒指,這和視頻裡的那枚戒指剛好湊成一對,金屬表面倒映出監控探頭那詭異的偏轉角度。
“再晚些,我怕這個點回去,我和洛誠就隻能在外面下館子了。”
“好。”商應寒欣然應允。
.
“咔嚓——”
随着金屬大門被從裡面打開,洛誠緩緩走了出來。他身上還穿着一件白大褂,上面印着一些黑色的污漬,像是被打翻的咖啡,整個人看上去無精打采。
看到他的那一刻,桑昱的心頓時軟了下來。
“阿誠……”
“怎麼不主動給我打電話?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告訴我?”桑昱終究還是沒忍住,一路上,他幾乎都在擔心着洛誠。
洛誠的狀态明顯不太對勁,他默默地低着頭,一言不發。
商應寒見狀遞上了洛誠的手機,還有他的一些身份證件,并主動解釋道:“我們一開始就打算讓洛大夫給您打電話的,隻不過洛大夫說他的愛人這個點還在睡覺,要求我們不要打擾您午休。”
桑昱沒有回應他,而是默默地接過了商應寒遞過來的手機,然後伸出手,想要去牽洛誠的手。
“我們先回家吧,好嗎?”
洛誠的神情這才有所松動,他緊緊握住桑昱遞來的那雙手,聲音變得有些嘶啞,仿佛遭受了極大的折磨一般。
“好。”
……
兩人是打車回家的,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
桑昱心裡一直惦記着那個視頻,而洛誠,似乎也并不想開口提及此事。
直到進入家門,當桑昱彎腰想給他解鞋帶的時候,洛誠這才頓了頓,說道:“阿昱,醫院給我放了個小長假,晚上我們去泡溫泉怎麼樣?就去我們常去的那個。”
T市陂陽縣有一個有名的溫泉山莊,他們大學期間曾在那裡參加過一次社團活動,後來也去過幾次,尤其是在生活壓力特别大的時候。
桑昱點了點頭,不假思索地同意了,“沒問題,今天我也已經和店裡請假了,就留在家裡陪你。”
“洛誠,你想吃什麼,我給你做。”
洛誠看着桑昱那副認真讨好的态度,心頭一軟。每當這個完全不擅長烹饪的人說出要為他做飯這種話時,他就明白,桑昱是在努力維護他的尊嚴。
不管如何,桑昱都是愛他的,隻屬于他,任何“東西”都搶不走。
洛誠嘴角微微勾起,“還是我來做飯,你煮點米飯吧,晚上開瓶酒,好不好?”
“好。”
兩人默契地都沒有提及醫院裡發生的事情,雖然視頻裡那個戒指的确是洛誠的,但也沒有直接證據證明那隻手就是洛誠,不是嗎?
再說如果他真是無皮屍案的殺人兇手,這麼多年,第一個遭殃的不應該是自己嗎?
這還是個匿名視頻,他更傾向于是有心之人在背後推波助瀾,至于那人的目的是什麼,桑昱不得而知。
.
廚房中,洛誠的圍裙系帶松垮地垂在腰後,桑昱伸手去夠時,聞到洛誠衣服上的布料透着一股醫用消毒水味,裡面還混着絲縷鐵鏽腥氣,這味道,他曾在《深海驚魂》的兇案現場道具箱裡聞過,是浸泡過動物血的紗布在盒子裡發酵後的氣息。
或許是因為洛誠今天剛剛做了一場大型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