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歲已過,雍甯宮許多宮人都已遣散,猶如死寂般平靜。
“那孩子還是選了蕭家啊。”
屏風後一個高大偉岸的男人走出,十多年的時間,他面上多了許多滄桑頹廢,再也沒有少年時意氣風發。
男人啞聲說道:“他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宮殿内外從前些時日漸漸多了幾重守衛,西樂顔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經完全暴露,隻是新帝還未登基,避免朝堂人心惶惶,徐徐圖之。
“再過幾天風少躍就要帶兵出發了吧。”
同一日,蕭蘅登基即位,雖一切從簡,攘外必先安内,屆時軍心定大受鼓舞。
西樂顔倚靠在門邊,忽然道:“長言,無論這次戰況如何,你離開皇宮吧。”
長言冷冷的眸子睨向她:“你呢?”
她沒有回答,隻靜靜地看着院内積滿的霜雪,摸了下自己的臉頰:“我隻要蕭家的天下四分五裂。”至于她,此處又何嘗不是好的歸宿。
幾日前,蕭瑤熙和夜沂兩人牽着手光明正大地走進了禦書房,許多商讨戰事的大臣紛紛注目沉思,将一幕這看在眼裡。
“蘅哥哥,有幾件事要告訴你。”
蕭蘅屏退了衆人,隻餘三人。
從夜沂的身世到西樂姝和莫夜以及蕭珏之間的糾葛,挑揀着一些重要的事告知了他。
最後,她顧不上蕭蘅冷峻的眉眼,繼續道:“母後她才是一切罪惡的真兇,我希望你能放過夜沂,待此戰結束,我會和他離開這裡。”
西樂顔埋藏已久,況且沒有直接的證據。蕭蘅沉思了片刻,吩咐禁軍守住雍甯宮,待戰事完畢,他會去做最後的了斷。
他目光在牽手的二人身上轉悠了一圈,最後将視線落在夜沂身上:“你真的願意留在這幫我們,站在西卞的對立面?”
夜沂的母親雖是西卞皇族,但他也算半個上京子民。
手中的小手微顫,他不動聲色地握緊,側眸望向那張容顔,淡聲開口:“我隻是為了她。”
聞言,蕭瑤熙彎起眼簾,對着他燦然一笑,如六月朝陽,在這冬季異常耀眼。
“咳。”蕭蘅清咳了聲,轉移注意力說道:“這次少躍出征支援平夷帶了五萬大軍,剩下一半留守上京。”
夜沂對上面前人的目光,冷聲:“不夠。”
兩地分開一半的兵力,或許最後都保不住,倒不如孤注一擲,守下平夷,再回京支援。
“八萬。”
蕭蘅微微擰眉,“可是上京兵力不能空虛,以防賊子趁機侵入。”
蕭瑤熙不懂這些排兵布防的事情,隻覺得情況好像十分嚴峻。夜沂捏了捏她的小拇指,似乎在示意她安心。
“上京有我,若有意外,我會想辦法等到援軍回來。”
兩人對視一眼,從各自的眸中看到了決一死戰的殺意,平夷這場仗隻能赢。
沒過多久,風少躍就被召進宮中,他大聲叫喊道:“什麼?”
夜沂嫌棄地别過眼,揉了揉耳朵:“我說,風将軍将上京的雲甲軍留下,再秘密加帶三萬軍隊。”
風少躍已經來不及計較蕭蘅留下夜沂這件事,他眉間緊鎖,神色凝重,左右打量了他幾轉,忍不住發問:“你是如何得知我手裡還有一隊雲甲軍?”
蕭蘅和蕭瑤熙面露不解,他們還真的不知道竟還有一支雲甲軍在上京。雲甲軍不是在武安侯手中,一直鎮守在平夷嗎?
夜沂無言地瞥了他一眼:“你們能把上京翻個底朝天,将西卞的底細查了個幹淨,怎麼就不允許我知曉這事?”
“怎麼回事?”蕭瑤熙擡起手肘捅了下風少躍,夜沂的嘴角不可見地抿了下。
風少躍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你還記得你在宮外出事的時候,我派去公主府的侍衛嗎?他們就是。”
人人皆知雲甲軍勇猛頑強,在武安侯的帶領下戰無不勝,像是一支打不死殺不盡的奇兵。
可隻有武安侯和他知道,雲甲軍從來不是一支軍隊,而是明暗兩支。
他待在上京,在軍營借着訓兵的由頭,同時暗中訓練着的一支隊伍,便是暗處的雲甲軍。
前方的将士浴血奮戰,奮勇殺敵,一場大戰後死傷了多少人,就由後方的戰士接替上,生生不息。
刀劍無眼,人命不堪一擊,哪有那麼多戰無不勝的傳奇,隻是有數不盡的人前赴後繼。
蕭瑤熙一時失語,不知該用什麼詞來形容自己的心情,沉甸甸的一團壓在心頭。她又一次覺得,自己應該留下來站在後方,這是她唯一能做的,盡管她什麼忙也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