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瑾簡單擦了擦,無限疲憊地往床榻上挪去,她拉上帷帳,将自己陷入黑暗之中,然後讓意識沉下去。
她沒有如願回到大号,而是再度進入蕭珏的回憶,這次的回憶與她當初所見的酗酒畫面以及長安郊外一戰銜接起來了。
蕭珏在重傷後毫無生念,是姐姐衣不解帶地晝夜照顧祈禱挽留,将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不能讓阿姐一人無依無靠留在世間。
因為阿姐,他不能死去,因為現實太痛苦,他亦不願清醒,他終日買醉,将自己麻痹,活在虛妄的夢境與回憶中。
他不願見光,所以寝殿終日都是帷簾緊合,幽閉壓抑;他不願見人,所以偌大的宮殿隻有他一人在,空蕩蕭索,宮人隻敢在他醉過去時悄聲入内收拾。
他才隻有十八歲,但于他而言,已經沒有未來了,若無意外,他該這樣了此殘生。
直到他聽到有人議論“一雌複一雄,雙雙囚燕庭。”
他一時怒急攻心,額角青筋直跳,心髒随之抽痛,甚至連呼吸都滞澀困難起來。
他壓抑着不可置信的怒火去找阿姐求證,奔于撷芳宮中,扯過一道一道紗帳,站在内寝的門前,他聽到趙焱說戀慕他,他兀自頓住了。
而阿姐在哭求趙焱。
“懷瑾他已遭受了太重的打擊,求你放過他吧,我們姐弟倆是相像的,你何必再去難為他!”
“他已經夠苦——”
阿姐的哭腔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蕭珏隻覺所有血液都喧嚣而上湧入顱腔,喉頭乍起一抹腥甜,他猛地嘔出一口鮮血,一頭栽倒于地。
他醒來之後趙焱徹底不裝了,日日來騷擾他,他被惡心到無以複加。
他次次拳腳相向,趙焱卻次次毫不還手,隻會讓禁軍一擁而上制住他。
這讓他感到越發惡心,越發恥辱,并且毛骨悚然。
他太清楚,他的痛恨在趙焱眼裡隻是鬧劇,他看他的眼神全然是勢在必得。
他也太清楚,現在他們太過懸殊,他和阿姐都是砧闆上的肉,隻能任趙焱宰割。
他悔!他恨!
悔自己識人不明,引狼入室,與他稱兄道弟;恨自己為何沒有早日發現他的真面目,更恨為何在他的狼子野心初初暴露之時還同阿姐一起為他向父皇擔保,求情。
他更厭惡!
厭惡自己過于張揚的長相!
厭惡自己為什麼和阿姐長得那樣像,連累了阿姐!
他想方設法聯系大梁舊臣謀劃刺殺,但最後一刻卻被出賣,他被趙焱徹底囚在章台殿——以一種最屈辱的方式。
他将他鎖在了床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多麼荒謬啊,他将他鎖在床上。
昔日的兄弟,現今不共戴天的仇人,将他鎖在了床上!
像對待一個玩物一般,鎖在了床上!
而他嘴上還念叨着愛他!
真是無恥到令人發指,荒謬地讓人發笑!
被鎖縛住的蕭珏狀若瘋癫一般,時而仰天狂笑,時而破口叫罵,不甘與仇恨交織,時時緊縛着他的心髒,碾磨着他的血肉,似同尖刺一般穿透他的肺腑。
章台殿終日響着“趙狗”,“豎子”,“我定要啖肉食之”之語。
而趙焱不以為意,他依舊是溫柔地笑着,讓他消消氣,仔細氣壞了身子。
或是假惺惺地落幾滴淚,說他怎樣也沒料到會同他走到今日這一步。
蕭珏氣憎到幾欲嘔血,最終一日日沉默下去,他不再吃,不再喝,他堕入了無邊的絕望與黑暗中,他的眼中一片漆黑,任何光線都在那雙瞳孔中無法駐足。
阿姐來求他,求他活下去,他還那麼年輕,他必須活下去,隻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阿姐抱着他哭,低泣聲交織在動作間引起的鎖鍊聲響中。
他晦暗空濛的雙眼中,凝出大顆淚珠,從頰邊滾落。
他配合阿姐,開始進食,他以為他會一直被這樣鎖縛在床上。
終于有一天,趙焱再也按捺不住,他給他的食物中摻了藥。
丹田處如同萬蟻噬咬般灼癢,脊髓深處如同火舌燎過般戰栗,蕭珏感到欲望不斷蠶食他的意志。
而那無恥之徒卻滿面春風告訴他,他會讓他舒服。
他被鎖鍊捆縛着,劇烈地掙紮着,雙腕在鎖鍊的絞磨下已滲出血珠,鎖鍊在他的動作下激烈铮響,幾欲冒出火星,金屬的刮擦與震顫聲刺耳無比,而趙焱卻依舊朝他逼近,去撕扯他的衣袍。
蕭珏害怕極了,他終其一生沒想過自己會遇到這種事情,會産生這種面臨侵犯的恐懼。
他發狂似地撞向床頭,躲避趙焱的動作,同時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然而他還是在眩暈中聽見布料的撕裂聲。
恐懼交雜着欲.火的煎煮在他額頭凝出冷汗,然後順着額角滴落。
蕭珏大聲哀求:“你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