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位榮安堂婆子緊緊追在他身後,一場戰火暫時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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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安堂内王氏遠遠望見沈澹清俊的臉龐,面上一改往日的嚴肅,挂上笑容,語氣親和道:“不得了!我兒來看娘親。”
人未至,她急急從主位上下來,想與許久未見的兒子親近。
别怪王氏如此激動,自李安意喪母後,沈澹忙前忙後照顧李安意,舉辦喪禮。緣此她才見過沈澹幾次,算算日子,上次見他是在半個月前。
隻是沈澹的表現和她相反。
沈澹開門見山,異常冷淡地說:“母親,安意出府是我許可,請勿阻止她出府。丫鬟的死和她沒有關系,請你不要為難她!”
兩個‘請’疏離,漠然。
說完,他轉身離開,沒有絲毫猶豫。
“沈!澹!”
王氏怒視兒子狠絕的背影,氣得身子站不穩。
餘嬷嬷快步上前,扶住王氏即将傾倒的身體。
陳嬷嬷用眼神示意丫鬟們退下。
彈指間,榮安堂僅餘三人。
兩人平穩地把王氏扶進裡間榻上順氣,王氏瞪圓雙眸,氣息紊亂,儀态散盡:“好個李安意!虧我待你如此和善。”
倘若沈澹還在原地,定然會嗤之以鼻。原身認為王氏待李安意怎樣,他不知。但要讓他沈澹說道說道。
他的答案是,很差,非常差。
其他姑且不提,憑月例一事足以看出,桃芝和桃靈的月例是從李安意銀錢中扣除。
也就是說,伯府沒有将李安意陪嫁丫鬟看作伯府人,往深處想,他們内心會把李安意當作伯府人嗎?
陳嬷嬷原話是桃芝桃靈賣身契在李安意手中捏着,原則上伯府無義務發月例給她們。
原身一心隻讀聖賢書,不沾俗事,不曉伯府中彎彎繞繞。
真不知道‘李安意’喜歡原身哪裡,沈澹暗戳戳想。
而接收原身全部記憶的沈澹浸潤商場幾年,泡得敏銳無比,瞧出其中門道。
他銳評原身。
除一張俊臉勉強可行,一無是處。
要是王氏知道沈澹對自己寶貝兒子的評價,她能怒得不顧風度跳起來與沈澹幹架。
至于王氏和自己生母相似面孔,沈澹早知道,因此他沒有和李安意一樣吃驚,不慌不忙面對王氏。
他不打算把王氏當成自己母親,畢竟現代時他的母親尚且在世,一見原身母親他心生疙瘩。
他期望見一見王氏,不是思念母親。而是警告她不要再對李安意嚴苛。
他要給她自由。
原身如此差勁都能追到‘李安意’,他定然可以。
沈澹自信地想。
然而先将他們之間的障礙掃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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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安意對沈澹見過王氏之事一無所知,她回房後就叫來桃靈問話。
桃靈不敢對方才發生之事隐瞞,全須全尾講出。講到沈澹時面露感激如遇天神,雙眼冒光。
如她所料是沈澹把榮安堂人趕回去,隻是沒想到沈澹與王氏相見。然而,以她對沈澹性子的了解,他們談話必将不歡而散。
至于春桃之死,沈澹摻和進來,想來這件事會不了了之。
家醜不可外揚,達官顯貴奉行的準則。
怕扯到傷桃靈輕輕嚅動嘴唇,想這次自己有功,夫人必會獎賞。
瞥了瞥桃靈兩頰上冒出血絲的巴掌印,李安意放緩語氣:“你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桃靈擡起眼不可置信瞪向她,隻用兩句話打發自己,可不敢反駁主子,悻悻退下。
李安意厭惡謊言,留着桃靈一是她是原身丫鬟,自己不好處置。二是眼下正值用人之時,桃靈能用來迷惑敵人,必要時候也可發揮作用,像今天的情況。
但她不會給桃靈一絲一毫好處。
問話結束,李安意蓦地感到疲憊。按王氏性子,近期她恐怕難以出府與林管事商讨文華郡主新衣之事,依托書信交流既麻煩又容易出差錯,如染色顔料未能合意。
破天荒,她心煩意亂,内心平靜的湖水泛起漣漪,久久回蕩。
李安意步履輕巧離開束縛自己的院子,随意走走。
荷香撲鼻而來,不知不覺間她來到先前路過的後花園。
黑幕下,粉白的花瓣互相交疊,金黃的花蕊掩藏其間,寬大的荷葉托舉花朵,荷花立于綠波上盡情搖曳展露風姿,心曠神怡。
不經意瞥見假山,李安意想起上次看見的幽徑,狡黠一笑。
她決定今晚去探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