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沈渡深知不可獨身外出,可腹中饑餓難耐,于是仗着身體矮從樹木間鑽出拿飯,可以說幽徑是他生生鑽出,廚房裡的人見他自己來了,後來索性便不送飯。待沈渡身量高些學會翻牆,取飯輕松多了。
不過有段時間每每拿飯,廚房總是用飯沒做好或材料短缺推脫,沈渡後來便自己生火做飯。而此時無人打擾的住處成了他的樂園。
紅日西斜,霞雲湧動。
幾息後,二人相對坐在院内石凳上。沈渡手指輕點石面,“下一步隻等王氏出手處理餘嬷嬷。”
李安意靜靜聽,陷入沉思,距離換香已有一陣子,期間王氏未察覺香有異,她揣度或許并非出自她之令,畢竟沈澹可是她的寶貝兒子,她怎會罔顧他的身體。
這場算計,莫非是餘嬷嬷一人精心編排的獨角好戲?
答案全看王氏對餘嬷嬷的态度。
然毒茶和香皆過餘嬷嬷之手,真的隻是意外?
石桌上沈渡手指上下快速移動擊打石面,他猶豫接下來說出的話是否合适,倘若如今未言,日後道出略顯突兀。
李安意瞧他面色糾結問:“你要說甚?”
一陣深思熟慮,沈渡将近日偶得消息盡數拖出。
威武侯與其夫人育有一子一女,長子李安宸歲及弱冠襲爵威武伯,而沈渡的消息與李安宸相關。
李安宸四月中旬前往揚州探親,行路匆忙加上大雨連綿以至墜崖失蹤,李母因丈夫去世,大病一場,身體日漸虛弱,又突聞兒子恐遭不測,悲極攻心,一口血吐出,猝然閉眸離世。
然朝廷對威武伯為何墜崖緘默不語,沈渡意外探查出此案涉及永定三年反王魏王。
威武伯在揚州城外遭遇蒙面人刺殺,從地上獨特的箭羽得出下手的人是魏王舊部。
這便是今日沈渡見李安意的原因,此事攸關他們的計劃,他必須如實相告。
*
紅日落至地平線,袅袅炊煙升起。
酉正,李安意若有所思回到博海院用膳,下毒之人又多出一種可能——魏王舊部。
桃芝布膳完,交手欲言又止立于一旁。
李安意不喜用飯時有人站在身側旁觀,即使她們一聲不吭,往日桃芝知趣退下,今日遲遲未離顯然有話。
“說吧,何事?”
桃芝淚眼婆娑,嗚咽道:“小姐!晌午桃靈走了,她見您離院就拜托奴婢向您賠罪,還叮囑奴婢晚間告訴……”語畢,她用袖尾擦拭淚水,留下幾道濕痕。
李安意嗯了一聲,思忖李軒他們可以出手。
*
‘啪!啪!’
空寂的院子裡激烈且熟悉地敲門聲突兀響起,明亮燭火中沈渡手持毛筆聳眉無語,已猜出來者,他開門迎客。
門外一襲白袍身形修直的沈澹姿态大方,手提兩壺烈酒邀沈渡月下閑談。
上次突發奇想在來福彎彎繞繞的帶領下找到沈渡住處,知曉路線後沈澹便獨身前往,稱得上荒無人煙的院子加上沉默寡言的沈渡極符合沈澹吐苦水的條件。
院中的石桌石凳是沈澹見沈渡房前空蕩蕩命仆役搬來,恰好供二人交談。
沈澹曾問沈渡需要他命人砸牆造門嗎?
沈渡婉言謝絕,他喜歡此間封閉的天堂。
月色朦胧,星光晦暗,愁者對語。
兄弟倆相對而坐,沈澹打開酒壺倒入杯中,刹那間空氣間酒香彌漫,他神色陶醉猛吸幾口,爽快道:“四弟聞聞,好酒!”
晃動酒杯,杯中液體旋轉,他一副關心樣說:"你未成年,今夜還是大哥獨飲。"
沈渡想未成年是指我未及弱冠嗎?
說完,沈澹一口接一口,次次幾杯灌肚,須臾間雙眼失焦兩頰酡紅,明顯醉意上頭,他前言不搭後語,一會親昵叫安意,一會胡言亂語,說些雲裡霧裡的話,沈渡全當耳旁風。
忽然,醉酒男人眸子緊盯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的沈渡滿臉正色道:“四弟,大哥教你些重要知識。”
沈渡正襟危坐,洗耳恭聽,他對這位朝廷任職的大哥傳授的重要知識産生好奇。
沈澹湊近神神秘秘道:“四弟可有心上人,大哥教你如何成功追上。”
未等沈澹拒絕,他眼含促狹,興高采烈說:“首先要死纏爛打,其次須厚臉皮,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不擇手段,大哥親身試驗,成功抱得美人歸。”
酸臭且刺鼻的酒氣源源不斷傳來從各個方面刺激沈渡,他眉間含着厭棄。
砰!
醉得稀裡糊塗的沈澹摔倒躺在地上。
又醉倒了。
淡淡月光中,沈渡啞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