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靈惶恐地注視李安意遠離的白色裙擺,用盡全身之力仰頭,兩條被粗繩捆綁腿一蹬咬住李安意的裙尾,阻止她的步伐。
“唔!夫人……别走。”
慌亂爬上桃靈的雙眼,她以為能憑借自己狼狽的模樣換取小姐的心軟,進而争取時間吊住她,用猜測換取自由。
然而,李安意比她想得更心狠手辣,更無情,竟忽視她說出的消息徑直離開。
李安意停步伸手扯動裙尾,一眼也未給仰頭死死咬自己衣角的桃靈。
桃靈咬緊牙關,涎水溢出暈濕裙角,雙腿胡亂扭動,聲音驚恐萬分,“奴婢……有要事禀報!”
李安意蹙眉搖動裙子,半空中桃靈的臉随之搖動。
涎水混合淚水在桃靈下巴處彙聚,一點一點地落下,砸向灰塵密布的地面,黑灰凝成小塊,她聲帶顫抖,“林夫人……死與——王氏有關連,唔!”
李安意俯身用力拔自己的裙子,慢慢地露出衣裙部分濕塊。
桃靈齒間生出血絲,努力睜大眼睛,瞳孔不安地收縮雙腿劇烈騰動,手腕被麻繩勒出青痕,一個字接着一個字從她嘴裡蹦出,“春桃……告訴……林夫人……大少爺……失蹤……”
‘砰!’
桃靈臉砸向地面,發出巨大的響聲,灰塵飛起。
李安意成功拔出裙角,轉頭瞥了瞥窗外的夕陽。
【要加快時間】
緩緩合眸,李安意決然的背影刻在桃靈的眼底,她眼角流出悔恨的淚水。
夕陽落至地平線,餘晖将遠山勾勒出一道道金色輪廓,金黃色的光芒穿透窗紙照在宛如死狗般癱在地上桃芝,她顫抖的身體漸漸停止。
金色的光線下房内塵埃歡快舞動,你追我趕。
李安意轉身默然無語,她隻是想離渾身臭兮兮的桃靈遠點,這丫鬟腦補些什麼!
此舉動反倒起了絕佳的效果,她看着散發絕望氣息的桃靈惡劣地想。
許是未聽見關門,桃靈徐徐睜眼,金光驟然刺入瞳孔,幹澀的眼睛已難以流出淚水,她頻繁閉眼緩解酸脹,猩紅血絲迸出的眼球無意識地轉動。
倏然,瞳孔一縮,眼球一定,她笑了。
半明半暗的室内,餘晖僅落向坐在木椅上的李安意腳邊,黑暗籠罩全身,她神情悠閑撫摸精美的發钗。
光線如同分界線無情将房裡的兩人隔開。
李安意在暗。
桃靈在明。
地上的蟲子躲在桃靈影子裡揮舞足翅忙忙碌碌,黑影一點點移動,趨光蟲子陡然暴露在陽光中,它們驚慌失措地四處逃竄。
“夫人……奴婢錯了,望夫人原諒。”
桃靈晃動身軀漸漸逼近李安意,面部因痛苦而猙獰,嗓音虛弱道:“奴婢……願意全盤托出王氏的罪行……求個全屍。”
她此時再無要挾李安意的想法,隻求個痛快,世家大族無聲無息捏死一個丫鬟的腌臜手段數不勝數,李安意多年的看重與王氏的厚待讓她飄飄然,桃靈早該認清自己的地位,一個無足輕重、不值一提的奴婢。
如今她僅有提醒身陷囹圄的少夫人升起危機感的作用。
眼見人被逼得差不多,李安意淡然啟唇,“說。”
桃靈臉色灰白道出自己的背主之行,“五月奴婢受到陳嬷嬷的邀請去榮安堂,大夫人話裡話外皆是關懷少夫人,囑咐奴婢伺候好少夫人,順帶賞賜一枚素镯。”
她被王氏的糖衣炮彈迷得呆若木雞,順手接過那枚葬送她一生的銀镯。
之後桃靈向王氏彙報李安意的一舉一動,斷斷續續獲得些獎賞。
李安意蹙眉,王氏為何要關注自己的行迹?
“王氏有說為什麼命你監視我嗎?”
桃靈想了想搖頭,“奴婢不知。”
“繼續說。”
“大約是見奴婢乖順、聽話,王氏與陳嬷嬷談話也不避着奴婢。”
王氏主仆的交談令桃靈心驚肉跳。
沈老夫人寵愛二兒子沈恺,愛屋及烏,連帶二兒媳郭氏也頗受喜愛,王氏懼郭氏危及自己的地位,花費些金銀讓二老爺外調七八年,方形成如今承恩伯府王氏一人獨大的局面。
李安意思索,一個能挑起王氏與郭氏争吵的情報,目前對她和離計劃毫無幫助。
“六月上旬滢小姐為秋獵晚宴置備禮服,她挑三揀四未尋出一鳴驚人的服飾,又聞少夫人外祖遣人送來月華錦,遂生些小心思,哀求大夫人替她向少夫人讨來月華錦制衣裙。”
沈滢期望能借王氏之手一分不花從李安意手中拿來月華錦。
王氏一番考慮答應,然而向方入府的兒媳讨要到底是失面子,她選擇從源頭入手,從林氏布行‘買’月華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