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若何嘗不是,殿下也是她最信任的人。
殿下是她畢生信仰,這一點從未改變過。
她的眼中隻有蕭黎一人,從小到大,十年光陰,從孩童到及笄,過了二八年華,她的信仰,逐漸成了刻入骨髓的愛意。
但又是從什麼時候起,殿下開始疏遠她?這幾年他們經曆的太多太多,記不清了。
時光荏苒,他們都長大了。
梨若漸漸發現,她和殿下不一樣,不是身份上的差别。
太子殿下的眼裡心裡,要裝下很多很多,江山社稷,江河湖海,而她,眼裡隻有他。
直至信仰破碎,她亦不知何去何從,以後要怎麼辦。
馬車晃晃悠悠,下山的路很平坦,一帆風順。
梨若在馬車裡醒來,身下鋪着幾層錦被,馬車内部寬敞,足以容納她平躺下,甚至在被褥上打滾翻身都不會撞到車壁。
馬車内裡貼着一寸一金的月華錦緞,小窗镂刻精緻的龍鳳雲紋,簾缦兩層,一層透光一層遮光,均是專貢皇家的華貴料子。
這樣珍稀的料子不做衣裳,用來做簾缦,過于奢靡。
梨若第一次見到這個馬車時就這麼感歎過,這是太子殿下出行專用的馬車,她見過很多次,卻沒進來坐過躺過。
她怎麼在這裡?殿下呢?
梨若張口想說話,嗓子卻沙啞,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掙紮着起身,拉開側邊小櫃,取出茶盞喝了好幾口,幹啞的喉嚨這才緩過來些。
推開小窗往外瞧了眼,這是在下山的路上,約莫還有一個時辰就進城門了。
太子殿下的隊伍勻速行進,并不急着趕路,故而馬車不至于颠簸,平穩前進。
外頭日光這樣強,怕不是已經正午時分了,她就這樣在殿下的馬車裡,睡着下山了?
那殿下呢?在其他馬車中麼,可是其他馬車都比較小,遠不及這輛馬車寬敞。
梨若從被褥裡爬出來,發現身上還穿着昨日的衣裙,被她壓的全是褶子,很是淩亂。
她掀開門簾,探頭張望。
“诶,梨若你醒了。”雲賜騎馬行在馬車旁邊,一扭頭就看見梨若了。
“殿下呢?”梨若開口問。
雲賜往隊伍前面揚揚下巴,說:“不會吧你,你也太弱了,風一吹就病倒了,今天晨起出發時你還睡着,叫都叫不醒,幸好殿□□恤,沒把你扔山上,還把馬車讓給你躺着,自己去前頭騎馬了。”
“我已經好了,你去幫我跟殿下禀告一聲,我去後頭的馬車裡坐着,不敢占着殿下的馬車躺着,尊卑有别,不敢逾矩。”
“算了,躺着吧你,你都逾矩多少次了,還有一個時辰就進城門了,别折騰了,殿下不差你這一個時辰。”雲賜漫不經心說。
梨若縮回馬車,緩了會,用力拍拍自己的額頭。
是不是出現幻覺了,她昨夜迷迷糊糊的,總覺得殿下好像親她了。
幻覺吧……
一個時辰後,馬車進城,從皇都最繁華熱鬧的天街穿行,兩側人聲鼎沸,沿街叫賣喧嘩。
“喂,一會咱們打打牙祭啊。”聽着各式各樣的叫賣聲,梨若推開小窗,對雲賜招招手,“路過櫻桃畢羅和炙鴨,你去買兩份,再來兩盅桂花釀。”
“???”
“你病都沒好,要喝酒?”雲賜無語。
梨若已經吃素好多天了,齋戒真不是正常人該幹的事,“别廢話,多買點,我還要胡餅、乳酪和蜜餞……”
“停。”雲賜比了個住嘴的手勢,伸出一隻手,手心朝上。
梨若摸了摸身上的口袋。
壞了,口袋裡沒銀子。
她在馬車裡環視一圈,拉開馬車上的暗格,果然從裡面找到了一袋碎銀子和一沓銀票。
銀票不要,碎銀子她私吞一半,直接拿給雲賜了。
雲賜也不知道她銀子是從殿下馬車裡偷的,還以為她随身帶着的,接了銀子就痛快買吃去了,話說他也有點饞了。
梨若關上小窗,想了想,從頭上拔下一根木簪子放在暗格裡。
不是偷銀子,是換的,這可是她親手做的簪子。
梨若恢複了精神,認真打量着馬車内飾,左右摸一摸,很快又發現了一個暗格。
這個更隐蔽的暗格裡面有一封信和一個環形玉佩。
梨若拿起玉佩打量,盯着前面的雕花看了會。
玉佩上的花紋很别緻,有點眼熟。
放下玉佩,又拿起信封打開看。
小偷小摸的事做慣了,一點猶豫沒有,她不管能不能看,反正被她發現了她就要看。
是南疆探子送回來的消息。
殿下在查南疆大皇子姬行暮。
南疆是大燕屬國,兩方交好百年,從無異心。
姬行暮是南疆大皇子,母親是大燕送去和親公主,他是南疆送來的質子,十歲就來了大燕,由貴妃撫養長大,陛下善待姬行暮,讓他在光祿寺任四品少卿,并兼管上林屬。
待南疆王病逝,他會遣返南疆,延續兩國邦交。
殿下與姬行暮沒有交集,為何會特意查探姬行暮在南疆的往事呢?記得去年姬行暮和魏王楚越在太清行宮打了一架,這事鬧得不小,不知具體緣由,但最後以陛下強壓魏王認錯收場。
姬行暮和蕭越有舊怨,若是想弄楚越,或許可以從姬行暮身上着手。
梨若暗暗記下信上的内容。
耳邊傳來腳步聲,梨若迅速關上暗格,乖乖坐好。
蕭黎用馬鞭掀開門簾一角,将一件披風扔進來。
“穿好,下來。”
“是。”
梨若裹上披風,低頭就能聞到那股清潤冷沉的淡香。
是殿下的披風。
她蹦下馬車,發現這裡不是東宮,而是皇都的煙柳繁華之地,這條香粉河邊最大的青樓——天香樓。
看着太子殿下帶人走進天香樓大門,梨若蹙眉,連忙跟上。
堂堂儲君逛青樓?這合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