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從沒信過梨若的鬼話,梨若嘴裡的話都當不得真,尤其是犯錯賣乖的時候。
“罷了,看在你今日過生辰的份上,孤不與你計較。”
“生辰?”
梨若都忘了這回事了。
她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出生,暗衛營中的孩子都不知道,所以大家都将加入暗衛營的那日作為自己的生辰。
而她的生辰,是殿下将她撿回去的那天。
殿下予她新生,這日就是她的生辰,巧合的是,也是這日,她找到了自己的親人。
今天也是她決定離開殿下的日子。
值得慶祝。
梨若笑彎了眼,眼底卻藏着一絲傷感。
“往年生辰,殿下都會送我生辰禮,今年呢?我的生辰禮呢?”
這麼多年了,他們相伴這麼多年了,殿下每年都會給她準備生辰禮,雖說别的暗衛也有,但那都是姜正德準備的,唯獨她的生辰禮,是殿下記着的。
她尊貴的殿下,對她這樣好,有着區别于他人的偏頗,讓她控制不住産生幻想。
她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可他又說,隻是屬下,别再妄想。
如果不能妄想更多,又為什麼要對她好。
梨若當真是,又愛又恨。
今日餘毒發作,頭又疼了,蕭黎半合着眼,從玉枕下拿出一個不起眼的小盒子。
梨若打開看,裡面竟是一張皇都的房契,兩進的院子,在寸土寸金的京都不算小了。
房契上面是她的名字,已經過到她名下了。
梨若神色平平,看不出高興,還有些失望。
“東宮會為暗衛置辦家宅,百越和雲賜都有了,今年本該輪到我了,東宮暗衛都有的東西,不過生辰也能得到,這怎麼能算是生辰禮呢。”
梨若沒忍住說了,嘟嘟囔囔,一臉嫌棄。
“我不要人人都有的東西,這不是獨給我的生辰禮。”
她總是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掐尖要強。
蕭黎是這樣想的。
收到禮物還有脾氣了?什麼話都敢說,可還記得上下尊卑。
從小看到大,情分總是不尋常的,加上是姑娘,便不如對待百越和雲賜那般嚴厲,這要是百越和雲賜,私下裡絕不敢這樣跟他說話。
蕭黎頭疼,懶得訓她,平心靜氣道:“什麼叫人人都有,你有功夫在這以下犯上,不如認真想想,你如何才能戴罪立功,去除你的責罰。”
梨若臉色轉晴,“我的這個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别在孤眼前晃,出去。”
蕭黎不想跟她說話了,開口攆人。
“遵命。”梨若捧着小盒子走了。
翌日,梨若沒去盯着江妤柔,她告假了,拜托别的暗衛暫且頂一天。
她去看了這座院子。
此院距離東宮很近,是個不小的二進院。
梨若來過這裡,這是殿下的私産,先皇後留下來的嫁妝,聽說先皇後待嫁閨中時常常來這裡小住。
院子比不上大戶人家,布局景色卻十分雅緻,春夏秋冬各有其美,假山池塘樣樣不缺。
現在院子交給一對夫婦打理,是先皇後身邊的舊人,住在這裡很多年了。
“梨若姑娘這邊請。”
婦人領着梨若裡裡外外參觀,她知道眼前的姑娘是這座院子的新主人,不說多餘的話,問什麼答什麼,其餘都在沉默。
院子還保持着二十年前的樣子,正房閨中,依舊能看出有人在此生活居住過。
春色正濃,院中花開明豔,桃樹和群花環抱着一座秋千。
殿下居然将這座别院給了她,這是先皇後留給他的啊。
梨若在秋千上坐了會,靜靜思量。
旁邊的婦人看了許久,漸漸出神,仿佛在透過她看另一個花樣年華的少女。
“林娘子為何這樣看我。”梨若問。
林娘子微微笑,答:“許多年前,也有個和你一般大的姑娘坐在這裡,無憂無慮,隻可惜斯人已逝……無端想起故人罷了。”
梨若知道她在說先皇後。
林娘子長歎,眼神悲恸:“世事無常,我家姑娘也同你一樣,美得像仙女呢,她愛笑,愛在秋千上玩,她那樣的性子,不适合困守在一方天地裡,若沒有嫁入帝王家,也許還能活得久些。”
說完,她看向梨若,眼神複雜,“那姑娘你呢,也會和這座别院的前主人一樣,走上這條路嗎?”
“娘子誤會了。”
梨若望着天空,笑的開懷,“我呀,我不服管教的,沒人能把我關進籠子裡,我是人,又不是鳥,怎麼能進籠子呢,金子做的籠子也不行啊。”
她是這般想,那殿下呢,也是這般想的吧。
那雙冰冷眸中缥缈所無的情意,終究是被她窺探見了。
梨若笃定,她在太子殿下眼中,确實有幾分不同。
可這幾分琢磨不清的欲|望,無法動搖他的理智和抉擇。
可偏偏梨若不服,她偏要打破這層冰冷的外殼,看看那樣的人沉迷|欲望裡,到底是什麼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