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聽課的态度絕對端正。
馮夫子确實不能将他們怎麼樣,但是太子可以,誰都不想承受抄寫課文千八百遍,寫不完就不能離開書房的煎熬。
因為學生基礎太差,所以馮夫子隻講一個時辰就準備下課。
他體諒秦琢剛病愈,視線掠過危襟正坐的九皇子,決定提問魏小郎,“魏郎,你覺得什麼是格物緻知?”
魏小郎茫然起身,緊張的抓住衣袍,“夫子,這、這是、治國齊家平天下?”
“這樣說不算錯。”馮夫子神情平靜的點頭,“如果無法理解内容,隻是取巧引用别人的總結,倒不如費些心思去熟悉完整的原文。”
此話一出,完顔磊和秦琢都同情看過去。
取巧是學習态度不端正。
沒熟悉原文是什麼都沒學。
同時得到兩項最差的評價,魏小郎有福了,起碼要抄寫課文五百次才有機會過關,如果運氣差,八百次也不是沒有概率。
魏小郎顯然也有這樣的覺悟,雙眼瞬間失去神采,頹然跌坐。
完顔磊成為第二個倒黴蛋,問題還是如何理解格物緻知。
他忍着心慌道,“格物緻知是、是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國......”
既然馮夫子說魏小郎不如熟悉原文,那他不知道說什麼就隻能背原文,即使對不起九皇子,他也沒辦法。
九皇子大病初愈,太子殿下必定舍不得罰太狠!
秦琢感覺到久違的心慌,按住跳動的眼皮,低音提醒完顔磊全文。
這是他和完顔磊慣用的手段,欺負馮夫子五感遠不如他們敏銳。
殊不知,馮夫子看見他翻書的動作,同樣改變姿勢,狀似不經意的遮擋耳朵,減輕狗屁不通卻格外響亮的斷句方式,帶給他的傷害。
見完顔磊不再說話,馮夫子颔首,“我知道,你很努力。”
他高深莫測的道,“《孫子兵法》曰: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敵而制勝。另有先賢曰:夫學須靜也,才須學也,非學無以廣才,非志無以成學。你懂這些道理,想必能更理解什麼是格物緻知,下次上課再說給我聽。”
完顔磊茫然點頭,忍不住望向風鹞。
好兄弟,千萬要替他将這幾句話記下來!
魏小郎等待懲罰,完顔磊等待下堂課重新解釋什麼是格物緻知的機會。
馮夫子的目光投向秦琢,依舊是那句話,“九殿下覺得什麼是格物緻知。”
秦琢表情凝重的站起來,習慣性的佯裝長腿無處安放,挪動桌子拖延時間。
混亂的記憶隻告訴他,身為帝王怎麼掌控,好為人師,随時引經據典,妄想改變他意志的文臣,沒告訴他身為學生如何令老師滿意。
他好像高興的太早......
馮夫子剛才說給完顔磊的那番話,秦琢就是隻知其然,那解其所以然。
水因為地勢而變化,兵因為敵情而變化。
學習需要靜心凝神,才能通過學習而獲得,不學習就不能增長才幹,沒有志向就無法完成學業。
這兩句話,有聯系嗎?
這與格物緻知又有什麼關系!
秦琢放棄複雜的念頭,冷靜道,“格物緻知,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
為君者,切忌偏聽偏信,想要有謹慎思考,明辨是非的能力,自然需要博學廣識。
馮夫子意外挑眉,驚喜道,“九殿下已經開始讀《中庸》?”
秦琢垂下眼皮遮擋心虛,正義凜然的道,“偶爾聽兄長教誨,恰好記住。”
實際是混亂的記憶裡抄寫過八百次,想記不住都難。
秦琢又開始心煩意亂,隐約有視線模糊,頭暈目眩的錯覺。
那些混亂的記憶究竟是不是夢?
他為什麼能如此清晰的記住夢境的内容。
馮夫子點頭,撫掌而笑,“太子殿下說的沒錯,九殿下天資聰穎,隻是從前被耽誤太久。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今大病一場終于有要開竅的意思。”
他高興道,“請九殿下寫一篇綜合三綱領、八條目、格物緻知的文章,下次上課的時候交給我。”
此話一出,愁眉苦臉的魏子壯和完顔磊看向秦琢的目光變得格外複雜。
既有難以置信的驚訝和悲憤,又不乏衷心的羨慕和敬佩。
世風日下!
人心不古?
秦琢再也沒辦法保持冷靜,顫抖着嘴唇道,“夫子,我覺得、我對格物緻知的理解還不夠透徹,不如等阿磊和小郎、”
“不必。”馮夫子不容置疑的道,“九殿下的理解和想法已經很好,東宮學堂的傳統就是各自學習,你不能因伴讀耽誤自己的功課。”
大概是太高興,他的話明顯多于往日,“既然九殿下已經能理解《中庸》,那麼《大學》就可以講得再快些,下次再來上課,老夫講課會分為兩個階段,前半段給九殿下授課,後半段給兩位郎君授課。”
這番話令蔚藍雙眼徹底失去僅剩的明亮。
秦琢失魂落魄的坐下,萬念俱灰的模樣與不久前的完顔磊、魏小郎不能說相似,完全就沒有任何區别。
早知道這樣,他還不如像魏小郎一樣,胡亂答些什麼,老實等待抄寫五百次或八百次的懲罰!
相比勞其心志,他甯願餓其體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