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尉消氣了嗎?”玄雲撐着樹站起,那兩彎月眉和粉白的唇同時彎了彎。
宇文蘊左看右看,都覺得那笑容甚是礙眼,似是帶了些挑釁之色,雖然不準備殺了她,但她活罪難逃,他上前,掐住她的脖頸,将她定在樹上。
玄雲頓覺窒息,臉上漸漸漲紅,眼前又開始發黑,唇都被掐得微微張開,但她的雙手卻垂下,不曾反抗半分。
宇文蘊一雙眼微微吊起,像刀子一般,打量着玄雲的瀕死模樣。
片刻,他冷哼了一聲,松開了手,玄雲本就身子虛弱,被他這樣一掐,頓時委倒在地上,撫着自己的喉嚨,不停地咳。
“我這次不殺你,不代表我不能殺你。你的命于我而言,就如探囊取物。”
說罷,他從胸前拿出一個袋囊,扔到了玄雲的身邊。
“你不用死了,總有人要付出代價。你的那位侍女就代你受過了。”
玄雲微怔,止了咳,慢慢撿起袋囊,将袋囊打開,裡頭是一段被截下的染血的紫布。玄雲的手有些不受控制地發抖,将那紫布拿出,那紫布包裹着的兩件物體掉落在地。
一個是極小的圓狀碧玉,串着編成細麻花的紅繩,還有一個則是一根斷指。
玄雲隻覺眼前忽而又變模糊起來,比中了瘴毒更加眩暈,連身體中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她的眼中隻留下了那一片刺目的血紅。
她死死地捏着那塊布料,遲遲不敢撿那掉落的斷指,她的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那斷指,它已經腫脹青紫,那截面似乎還泛着白。玄雲極為了解,這指被截斷已經有一日往上,再無接上的可能。
她難以想象奚芷還受了多少苦楚。
是她害了奚芷,她從一開始便知道宇文蘊就算相信了她,也定會找人牽制她,她刻意将奚芷安排為誘餌。
她沒想到......沒想到......
可她真的沒想到嗎?
宇文蘊在北地時就得了個殺神的名号,曾将北地一個叛亂的部族生生活埋,行事極為殘忍酷烈。
就算如此,難道她就不會拿奚芷去冒險嗎?
一股濃烈的自厭惡心與恨意從心中湧出,幾乎不能自已。
玄雲閉了閉眼,強力令自己冷靜下來,慢慢撿起那根斷指,再拾起奚芷常戴的碧玉手環,每一個動作似乎都花了全身的力氣。
她的身上冒出一陣又一陣的虛汗。
原本宇文蘊對沒抓到去凡道姑,隻抓了一個侍女極為不滿,卻沒想到衛女極為失魂落魄,一雙眼發直,人也呆呆愣愣的,那模樣不似作僞,瞧着竟是對這位侍女十分情深義重。
此刻,宇文蘊心裡也并沒有自己先前想象的那般快意,反倒覺得胸口有些莫名的煩躁。
他将這煩躁歸咎于是在這桃花林待久了,瘴毒将自己的腦子也迷暈了。
他俯身掐住玄雲的下巴,迫使她仰頭看着他,一雙眼寒光湛湛,“你要記得,你在這宮中的一舉一動,牽着的就是你那位侍女的性命,若是你還敢自作主張,下次給你的,就是她的頭顱。”
面前女人本是半垂着眸子,聽了他的話,擡眼望向他,宇文蘊這才驚覺那雙黑眸竟是含着淚光。
玄雲伸手握住宇文蘊的手臂,夜行衣并不厚,宇文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手上的溫度。
她眨了眨眼,淚水從眼眶滴落,顫聲道:“太尉,我先前所為都是被蒙了心。奚芷雖是我的貼身侍女,但自爹娘走後,她一直陪伴在我左右,已是情同姊妹。我日後在宮中自會聽太尉的,求您不要苛待于她。”
宇文蘊并不喜歡看女人流淚,若是世間隻用哭就能解決問題,他自己就恨不得哭死得了。
隻是看着衛玄雲流淚,倒不是厭惡,隻是有些無趣,心中的煩躁更甚。
宇文蘊沒想到他隻是略微施了些手段,這位衛女幾乎毫無反抗之力地就被他制服了。他還以為她會激烈地反抗,就像那日在書房中給他下毒一樣。他頓時有些意興闌珊,好像心中有什麼缺了一角。
玄雲面上的淚緩緩落在宇文蘊的手上,他隻覺被火燙了一下,不受控制地松開了手。
隻是玄雲還扯着他的手臂,一雙眼哀哀地看着他。
不知為何,宇文蘊覺得那哀求般的目光甚是礙眼,目光不由地移開,見玄雲仍然執着地看着他,他的心一抖,強行扯落了她的手,背過身,走了幾步,提了口氣,淡淡道:“你老老實實地呆在宮中,我自然不會将你那侍女如何。”
“日後在宮中,你自是知道如何行事。”
說罷,他飛身上樹,幾個騰躍之間就不見了蹤影。
玄雲慢慢站起,緊緊地捏着手上的布料,仍然看着宇文蘊原先站定的地方。
一雙眼泛起極為妖豔的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