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邀月的手輕輕一抖,上次玄雲那瘋狂的手段還令她記憶猶新,此刻見到玄雲的笑容,不知為何心裡發寒。
似是料到蘭邀月心中的顧忌,玄雲上前,握住蘭邀月方才抖動的手,直視她的眼眸,那眸中強撐着的鎮定一覽無餘,她輕聲道:“昭容娘娘大可放心,我不會害您。”
她松開手,繼續道:“昭容娘娘,若您的目标是生下皇子,那是遠遠不夠的,您和皇子的命始終牽制在他人手裡,你更應該想的是,那鳳甯宮的位置。”
“實話跟您說了吧,皇子會在誰的肚子裡出生,全看陛下的心意。”
蘭邀月心中一驚,她道:“莫非,陛下他......”
玄雲搖頭,示意蘭邀月點到為止。
其實那日坐在皇帝旁時,她聞到的那股味道正是避子香,起初她還不敢相信,因為這香的量下得極重,久聞之下,不僅女子身子受損難以受孕,男子也會精氣虧空,極為傷身。
她稍加打聽,便知那日皇帝是從貴妃那離開。如此,便能說清了,整個宮中,皇帝最不希望生出皇子皇女的人,一定是楚貴妃和宇文德妃。而德妃那兒有沒有用上這避子香,玄雲無從得知,但八九不離十。
還未待蘭邀月從方才的消息中緩過神來,玄雲繼續道:“鳳甯宮的那位皇子能否出世,就是一個問題,出生了,能否養大又是一回事。那個孩子的用處有很多,但他不可能成為太子。陛下重視清流,想培養自己的勢力,您說這孩子最好是在誰的肚子裡出生最好?”
“娘娘想好了,命隻能攥在自己手裡,誰都靠不住。若是娘娘日後不想過着被人挾持的生活,還是要早做準備才是。”
玄雲已經點到了宇文蘊,蘭邀月本就是個聰明人,很快便想明白了。
蘭邀月凝視着那雙剔透墨黑的眸子,就像在凝望深淵。
或許她對這位女子的定義局限了,她并非棋子,而是其中的掌棋人。她一直自诩聰明,但她從未看透過這個女子。但她已将自己全然看透。
她已經料到,就算她明知那香囊和香葉定有問題,也一定會冒險一試。
“為何要幫我?”
“我亦是在幫我自己。”
“如此。”蘭邀月含笑點頭,“我現在慶幸,我不是你的敵人。我起初并不信你,因你先前的手段,還有些排斥你。我還不理解,太尉那般性子的人為何會留下你,甚至是陛下的身邊,現在我明白了。”
玄雲亦含笑不語。
蘭邀月擡頭,看向玄雲的身後,“下個月陛下會前往玉華宮避暑,我應該也會前去,你會一起前去嗎?”
“尚宮局還未公布名單,不過我也不确定。”
玄雲的這份不确定,來自皇帝先前夜間來去如風的行徑,那種似暧昧卻又似依賴的感覺,十分莫名,但自那日後,皇帝也再未來尋過她,仿佛那日就像一場夢一樣,了無痕迹。
玄雲隻能歸結于皇帝那日受了什麼刺激,誤打誤撞來了她這裡,久而久之也未放心上。但玄雲的目的就是留在皇帝身邊,這般被皇帝抛之腦後,與她的想法已經背道而馳了。
“你若需要,我可以幫你。”
玄雲拒絕了蘭邀月的好意。
這位帝王疑心病不輕,對她的監視從未停止。若是讓他知曉她與蘭邀月扯上關系,對他的計劃怕是有功虧一篑的風險。
縱然此次玉華宮之行,她很想随着前去,表明自己的忠心,但她清楚地明白,此事必須全然看帝王的心情。
蘭邀月還想說些什麼時,卻見前方前往天坤宮射場的岔道口出現一道绯色的身影。
那身影越來越近,終于蘭邀月看清來人。
他一身淺绯圓領袍,配銀帶九銙,一張清俊棱角分明的臉上滿是肅然,目不斜視地往她們的方向走來。
玄雲見蘭邀月的目光不對,也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不是崔在衡?
久逢故人,玄雲心中的驚大于喜,此地并不是一個故人見面叙閑話的好地方,此時也不是一個好時機。看崔在衡來的方向,應該是從西内苑來的,而西内苑有一處專為帝王所設的騎射之場。
崔在衡見過帝王,而尋常這個時候帝王不會在射場,說明皇帝的武夫子太尉也來了。
尋常朝廷的臣子不會走這條内宮道,崔在衡今日來見帝王應該不希望引人注目,所以才會走這條内宮道,此内道是通往皇宮側門天璇門。
玄雲很快意識到,宇文蘊若是前來,要離去應該也是從這條内宮道走。
玄雲連忙低頭,不想引起崔在衡的注意。餘光卻見蘭邀月那向來淡然的面上,透出幾分癡愣之色,竟直直地看向崔在衡處,而崔在衡似是感到有人在看他,将目光移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