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慈完全不在意他們的想法,待她身子好些,便到了去清風學院報道的日子。
孟家在這一天辦了宴席,祝幾個孩子能夠青雲直上,大展宏圖。
暮春三月,細雨綿綿潤無聲,桃花笑靥映日紅。
太守府的大堂之内,丫鬟正百無聊賴地侯在一旁,聽聞腳步聲,忙擡眸,福身行禮,笑意盈盈道:“小姐……”
話到嘴邊,卻陡然頓住。
來人身着一襲湖藍色散花紗裙,裙擺處的彩蝶紋樣随着步伐翩然欲飛,銀線勾勒的雲紋在陽光下泛着細碎光芒,腰間襟布上的翡翠墜子随着腳步輕移叮咚作響。
一頭偏黃的頭發披散,幾縷垂落在白皙的額前,透着幾分随性。
明明生得一副好相貌,可那淡漠的眼神掃過來時,卻讓人莫名心生敬畏。
丫鬟愣了一瞬,見她站在大堂口,才回過神:“二小姐有什麼需要……”
“沒有,謝謝。”孟西慈神色平靜,目光越過丫鬟,看向廳内,暗自打量着這一大家子人。
老夫人坐在主位,旁邊是孟向文和林如萱。
“西慈來了,快過來坐。”林如萱最先瞧見她,臉上挂着溫婉的笑,站起身來朝她打招呼。
她着淺紫羅裙,發間斜插着一支價值不菲的簪子,妝容精緻華貴,舉手投足間盡顯女主人風範。
孟西慈不緊不慢地走過去。
還未走近,坐在林如萱身旁的孟向文見她這副散漫的模樣,眉頭不悅地皺起,“磨蹭什麼,一家人用膳還得等你。”
“好好的,朝孩子發什麼火。”老夫人不滿地瞪了孟向文一眼,轉頭對孟西慈關懷道:“二姑娘身子可還好些,臉色看着還是這樣蒼白。”
老夫人這幾日待她不錯,印象中也沒有為難過原主,因此孟西慈才對她格外和善道:“已經大好,勞祖母關心了。隻是山中數十載,一時調養不過來。”
想起孟西慈被送去山間的緣由,一家子不免有些尴尬起來。
孟東誠起身朝孟西慈鞠了一躬,誠懇道:“許是我當時摔進火盆時,眼花了,這才認錯了人,二妹妹勿怪,我今日便當着大家的面給二妹妹賠個不是。”
這位孟二公子倒是會做人,一句話下來不僅撇清是他誣陷原主在先,還暗中當了個好人。
孟西慈坦然接下他這一禮,語氣無波無瀾道:“二哥小小年紀,怎麼也有了老眼昏花的毛病?”
孟東誠臉色一僵,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孟向文發話了,“好了,都多久的事了,就你還抓着不放,你哥又不是故意看錯的。”
說着,他不禁指責道:“好好的一個宴席,就你最磨蹭!”
“父親莫要動氣,大哥不也還沒到嗎?”孟南欣坐在孟東誠身側,妝容淡雅,嘴角噙着一抹淺笑,可在與孟西慈對上時,笑意中卻多了一絲深意。
孟向文聽見提起大兒子,語氣稍緩,但還是對孟西慈沒有好臉色,“逸兒遠在樂京,公務繁忙,難得回家一趟,這怎能相提并論?”
孟西慈沒吭聲,跟他們隔着幾個位置,随手從寬大的衣袖中拿起一本書研讀起來,對幾人的話充耳不聞。
頗有種沒逼硬裝的感覺。
但孟西慈可不是故意要裝的,隻是她對于樂朝所要學習的科目還不了解,這才随身帶了本書揣着。
幾人的視線都落在孟西慈身上,一時間,大堂内氣氛有些凝滞。
而孟西慈怡然不動,仿佛時間都為她停止了。
孟向文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兩眼,強壓着怒火,沉聲道:“過幾日,讓季護院護送你去清風學院辦進學事宜,去學院後收斂點,别再刁蠻任性,學學你哥哥和妹妹們,莫要再給我丢人現眼。”
聽到學院,孟南欣故作疑惑道:“清風學院是有入學考核的,姐姐能通過嗎?”
其實不通過也能進,孟向文作為汝南太守,想要讓自家孩子去清風學院,有的是辦法,隻是孟南欣故意說出來讓孟西慈難堪。
她說完後,輕輕一笑,巧妙地轉移話題:“這樣也好,到時候我、二哥和四妹妹以後都在一個學院了。也不知道我們學院的入學考核難不難,我可以把平日裡積累的典籍分享給姐姐。”
孟東誠笑道:“我這裡也有些書籍,到時一并拿給二妹看看,免得誤了考核。”
孟向文端起茶盞,輕抿一口,看了一眼遺世獨立般坐在一旁的孟西慈,道:“就她大字不識一個,還通過考核?我和院長有些交情,到時直接提我的名号便是。”
孟東誠眨了眨眼睛,臉上滿是乖巧:“先生說,隻要肯用功,即便基礎差些,也能有所進步,說不定二妹可以先請個先生,在府中好好教教,不然這水平,到了學院……”怕是會給孟向文丢臉。
孟西慈靜靜翻着書頁,面色平靜,可心底卻莫名泛起一陣煩躁。
她将書本往桌上一放,雖動作輕柔,但還是讓孟東誠說話的聲音戛然而止,幾人睜大了眼睛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