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輕蹄隻講這麼多,其餘的細節便不再說了,但瞧見柳晏如神色微凝,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柳晏如說:“豬能生靈智,必然是有機緣,往往是靈力爆發時,它偶然碰觸才得。”
然而柳晏如曾遍閱一都十州的記冊,近五年沒有任何靈力爆發。
其次,她道:“若是生出靈智,便會有所欲求,它給那家人那麼多好處,卻隻要一隻老鼠?”
越輕蹄一怔,喃喃:“這倒是……所以那家人,要麼誇大了,要麼隐瞞了什麼?”
他擡眼,和女子再次對視,心裡一突,又匆匆撤開。
這下是全然沒有對她的不滿了。
“或許吧,更深的東西,我也不懂了,”柳晏如說,她朝外一望,“天色不早了,我們先行一步。”
“等等,”越輕蹄喊住她,說,“其實姑娘幫了我大忙,敢問……姑娘貴姓?在下無以為報,日後結束委托,必登門……”
柳晏如嘴角一揚,說:“免貴姓柳,單名一個瑛。仙君也并非無以為報,容我臉皮厚點,向仙君讨一分謝禮。”
“你盡管說!”
“仙君能否贈予我幾張符箓?我素來對這些東西好奇。”
“這簡單!”越輕蹄從錦囊裡掏出來一把,塞給晴茵,“别的不說,我符紙管夠啦!”
柳晏如謝過,同越輕蹄道了别,便回到馬車上。
晴茵手裡還拿着一把符紙,一張一張地捋着,疑惑道:“小姐,我們要這個幹什麼?”
柳晏如接過,速覽了一遍,護身符、火符、陣符……她低聲說:“收藏。”這幾天,柳晏如又想了許多。
她的“死亡”絕對不是意外,原本她隻是将州内的最高仙司作為懷疑對象,但細想之下,蹊跷愈發得多,以至于柳晏如對仙司庇護下的“和平”産生了一絲懷疑。
越輕蹄的話似乎也佐證了她的懷疑并非多想。
他給的符箓裡,以無害的護身符為主,柳晏如給晴茵和四武婢各自分了兩張。晴茵将護身符揣在懷裡,說:“小姐。你放心吧,河安是南沂州的首府,不在邊境,不會有什麼妖魔鬼怪的。”
二夏聽着,也點了點頭,“小姐放心,我們四姐妹自小習武,去年河安城的比武大會,大春可拿了第二!”
她來之前就聽柳府的下人說過,這位瑛小姐敏感多思、疑神疑鬼,昨日一整天相處下去,她稍有改觀,以為那些話全是他人亂嚼舌根,今日才覺得瑛小姐似乎還真有那迹象。
如今清正太平盛世,怎麼會有人擔心撞鬼?
柳晏如笑而不語,剛剛在酒店喝過藥,她在颠簸中漸漸困頓,晴茵靠着她,說:“小姐你睡一覺,傍晚就能到柳府了。”
“嗯。”
……
迷霧之中,有人在哭。
柳晏如枯站其中,良久沒有擡腳,霧瘴内隐約能見到桃枝虬曲,花開得正豔,盈盈顫袅着。
想起來了,這裡是白牙村。柳晏如倏然垂目,見自己還身着那套羽衣,腦子有些發昏。
她擡足向聲源處走去,越近,越能聽清那哭者的話。
“仙君,救命——”
是白英的聲音!
柳晏如腦子裡嗡的一聲,拔足奔過去,霧瘴猶如長了觸手,瞬間鑽進她的口鼻,柳晏如嗆咳不已,轉瞬跪倒在地。
見她跪地,霧瘴猶如發了瘋,化作千斤巨石壓向她的背部,筋骨發出弦緊到極緻的異動。
柳晏如的手穿破濃霧,劍吟一聲,長劍斬斷霧瘴。
霧中響起千萬重尖叫。
待霧散盡,柳晏如置身于重重桃林間,她喘着粗氣,心髒宛如被掏空……怎麼像是犯了病?耳畔忽起笑聲,她擡眼,隻見萬千桃花顫動,笑如鈴響,遠近相疊。
呼吸開始變得艱難。
不對。她不該出現在這裡。
遠處的桃花似乎開始翻湧,她的視線時而模糊,時而清醒,背後又響起了白英的哭喊聲,有什麼東西捧住她的頭,逼她看着成片的桃林。
桃花轉面,翻起肉浪,長着如人如豬的臉,它們還要笑,嘴角緩緩裂向耳後,卻在霎時變作驚恐,“啊——————!”
柳晏如幡然驚醒。
她翻身坐起,側頭看見沉睡的晴茵,二夏不見蹤影,心口有着燒灼感,是那護身符起了作用,才讓她完全突破了夢中迷境!
車廂内幾不見光,簾子細縫裡隻見車外一片漆黑,已是深夜。
還真讓她們遇上了麼?
柳晏如眉頭輕蹙,她們帶着符箓,破了這幻夢,定是在那東西的計劃之外。
眼下,春夏秋冬四人生死未定,柳晏如也無暇顧及,她按住晴茵心口,卻是滾燙一片,護身符已經起效了。
……隻是睡着了。
她怔了一瞬,喚道:“晴茵。”
“晴茵。”
晴茵瞬間醒了過來,睡眼惺忪地說:“到了嗎小姐?你累不累?還難受嗎?”